GB春夜-02(1 / 2)

之后几天的晚上,冰河基本都是在地铁站度过的。

他记得女人说过,是下了班来大学城看房子,那么再来一定会从那个地铁站出现。

他还记得对方喜欢那家的汉堡,所以在汉堡店二楼靠窗的位置,一连坐了好几个晚上。

可惜,始终没有等来女人。

他也试图从转账记录里联系对方,可那天那样生硬地撇清过,如今再贸然去加,难免不会让对方觉得他是什么变态跟踪狂。

他不想给她这种感觉。

他更想亲眼见到她,在她的同意之下,做她的朋友,或者更多——他还没有想好。

至少此时此刻,他想再见到她,想看她肆无忌惮地大笑,甚至往河里吐口水——他不介意,甚至愿意陪她一起……

一直到那周的周末,他穿着自己租来的玩偶服,给大学城一家新开业的店铺发传单。辛苦了一天,临结账,说好的三百块少了一半。冰河不肯,穿着脱了一半的玩偶服,抱着玩偶脑袋和对方理论。

老板是生意人,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把黑的说成白的,好像受委屈、被欺负的是他,冰河反倒成了贪心不足、仗势凌人的恶霸大学生。

冰河嘴笨,说不过他,但也不肯平白吃亏,尤其被说成掉进钱眼里、讹诈老实人的人渣。

他很委屈,可到底不像老板肯撕破脸,从始至终压着音量,一直试图和对方讲道理。结果对方一直耍赖。冰河气到眼睛发红,发潮,生怕自己掉下泪来。

偏老板抢先一步骂他:“以为自己美女啊在这搞眼泪攻势,娘了吧唧的,真恶心,滚!”

冰河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被人当面说“恶心”和“滚”,瞬间,这些年被母亲指着鼻子骂贱和笨的画面一起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脸红了白,白了红,从脸到脖子全都烫得不像话。

更糟糕的是,舌头像被烫熟一样,堵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站着,被对方持续侮辱。

围观的越来越多,纷纷举起手机拍照拍视频。

老板不仅不怯,反而愈发理直气壮,把冰河骂得一文不值,占尽舆论上风,最后竟然直接上手,一把把冰河推出老远!

冰河穿着玩偶服,重心不稳,往后趔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老板还在那挑衅:“来啊来啊,我看你打我一下试试!”

那一刻,冰河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提着玩偶头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抬脚上前——

“过分了吧!”

蓦地,人群中传来一句女声,是冰河等了好几天的人。

可冰河根本不敢回头,在这样难堪的情况下见面,是他最不愿意的。

然而女人还是走了过来,跟上次一样风格的休闲西装,只是衬衫的颜色换了。

她不跟冰河打招呼——也许是没认出来——径直走到老板那,仗义直言:“人家辛辛苦苦给你干了一天,穿着那么重的玩偶服发传单、送礼品、拍照,又没多要你的,只是让你按说好的给,怎么就贪心不足、仗势凌人了?你说清楚,到底是谁贪心不足、仗势欺人?”

冰河从后面看着女人——她个子并不算高,但在膀大腰圆的老板面前,丝毫没有退缩,反而句句紧逼,像在法庭上对抗坏人一样理直气壮、侠气冲天。

冰河鼻子又忍不住发酸:这种背影,这种维护他的背影,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过。

可惜老板无赖惯了,面对势单力弱的女人,不仅不承认,反而继续颠倒黑白:“说好的一百五,他贪心不足想讹人!不然就大学城这破地方,干什么能一天开三百?”

他拉着舆论壮势。

女人却不理他,回头问冰河:“他怎么跟你说的?”

冰河忙把手机掏出来,从最开始的招聘信息,到敲定三百一天的聊天记录,井井有条。

女人划拉着手机,气愤道:“我去,连服装都是人自己租的!你这再黑掉一半,合着他一天一百五都挣不到,要脸吗你?这么欺负一孩子!”

围观群众交头接耳,都觉得老板过分了。

女人不依不饶,举着手机继续道:“证据可都在这呢,你要是还狡辩咱就走劳动仲裁!当然了,在那之前你动手打他的事得报警处理……”

老板忙道:“我什么时候打他了,你别诬赖好人!”

女人冷笑道:“打没打我说了不算,好在现场这么多证人,还有录视频的,警察来了一看就知。再说你这店里自己就有监控,不信别人,自己拷一份到派出所说去啊!”

说着过来拉扯冰河检查,故意夸张道:“他打你哪了?肩膀吗?我听说这种玩偶服里都有钢圈,轻轻碰一下就有可能脑震荡。刚才他推你那么狠,是不是伤着了?要不要叫救护车?核磁CT什么的都得做一遍,别再留下后遗症,年纪轻轻的……”

冰河随她检查,心中充满感激。

难得的是,原本看他笑话的围观群众,因为有了女人这个出头的,纷纷举起手机,仗义执言:“就是打了,这都录下来了!报警吧小兄弟,我们给你作证!”

喊的人多了,老板便有些慌。

不情不愿结了剩下的一百五,还特地把转账记录亮给周围人看,嘴里说:“晦气!”

女人拉着冰河正准备离开,闻言特地回头冲老板道:“他遇着你才晦气呢!”

周围人纷纷鼓掌。

老板脸气得乌青。

偏女人还故意道:“生意兴隆!”,

然后才拉着冰河,骑上停在路边的电瓶车,呼啸而去。

冰河比女人高,坐在电瓶车上还是比女人高,风一吹,对方的头发正好扎到他下巴和脖子上,痒痒的。同时脑袋里不断回放刚才那一幕,做梦似的不真实。

女人在前面问他:“受伤了吗?”

冰河在后面摇头:“没有。”

“那,送你回学校?”

“……”

冰河不想回学校,可不知道怎么跟女人说才显得不别有用心,只好沉默。

好在见他不说话,女人也没再问,反而骑着电瓶车一路兜风,来到了金宝湖边。

金宝湖是大学城里唯一的湖,因而天然成为这一片的公共公园,和大学生们的约会圣地。

就比如现在夜已深,人却未静,湖边三三两两,正值旺季。

电瓶车停在了相对僻静的一处,女人率先下车,对着金宝湖大大伸个懒腰。

一回头,冰河正戴着玩偶头替她停电瓶车。

女人吓了一跳,随后大笑,问他:“你不热吗?”

当然热。

但冰河不想摘下头套,因为刚刚来的路上,他没忍住,哭了。他不想给女人看到这一面,怕她跟其他人一样,嫌弃他软弱、没用,哭得“很恶心”。

然而女人说:“能不能让我穿一下?”

冰河一愣,从玩偶头里往外看不清楚,所以不知道女人什么表情,但她的语气,分明是跃跃欲试,馋得不得了。

冰河只好道:“很热的。”

“我知道,还很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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