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1(2 / 2)

“不用量,你的血压正常!”

爱华听到廖小林这么一讲,整个人都愣住了,但稍加思考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

“爱华,征兵的事情你之前应该也听说过,竞争很激烈。上面领导都打了招呼,哪些能上哪些不能上,都是看关系来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就算是体检给你过了,他们也会在后面的流程卡你把你刷下来的。爱华,这件事情对不住了哈!”

听廖小林这么解释,爱华也能够理解他。记得他上次征兵报名,虽然体检过了,但最后因为有几名硬关系户还是没能选上。所以说,要想能应征入伍,一看关系二看机遇。

就这样,爱华又在田地里折腾了一年时间,第二年终于又等到了征兵通知,爱华又去村里报了名。去公社参加入伍体检的时候,爱华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想老天一定要保佑,可别再把他给刷下来了。这一次,爱华每项体检都很顺利。当然,在公社里检查完,还只是第一步,还要去县里检查。在等待去县里体检的日子里,爱华心里既焦急又兴奋。焦急的是,到县里体检的过程中千万别再出什么变故,兴奋的是,听满强透漏这次征兵名额多竞争不是很大,像他这种已经多年报名入伍的,这次机会应该比较大。爱华仿佛已经感觉到要迈入充满神秘感的军营了。

去县里体检时,县上派来了一辆大“解放牌”汽车,我们全公社各个村要去当兵的人,都来公社集合一起走。坐在“大解放”上去县城的路上,车上年轻小伙子们的目光好像都不够用似的,望着道路两旁的田野、村庄从眼前快速闪过。他们努力想从这些山外的景象中,看看和山中的风景有什么不一样,对很多人来讲这是平生头一回去漂亮的县城。。

到达县城时已是上午九点多,县人武部的院子很大,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让爱华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体检时又差一点儿出了问题。医生查得很仔细,当时在蹲下站起时,爱华的一个膝盖处不争气地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医生让他再蹲下、再起来,往复多次之后,医生才认定没有问题,才算过了关。走出那个检验室的门,爱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回到家后,爱华心里想,我现在已经是一只脚迈入了军营,他感觉就要离开家乡到外边闯世界了,绿色军营或许就是他施展才能的最佳场所。

过了几天,县人武部突然又通知爱华第二天去县人民医院复查身体。接到通知的那一刻爱华心咯噔了一下,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沉重起来。第二天爱华忐忑不安地去了县人民医院,这次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特别细心和认真,最后总算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认定爱华的身体一切正常。

又过了两天,公社通知爱华过去拿入伍通知书后,爱华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对于老三爱华的入伍,父亲王书求内心也是有苦衷的。家里老大常年在外,老二建华走了,家里就靠着老三爱华这个青壮劳动力支撑着。但书求的苦衷没有直接同任何人讲过。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同样的道理,只要儿子用心地多关注父亲一些,也可说知父莫若子。爱华作为陪在父亲身边时间最长的儿子,他其实能感应得到父亲的情绪。他知道父亲想把他留在身边是想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暂时的慰藉、是想在生活的长廊里有一个得力的助手。

书求的这点心思没有跟任何人讲,就算在金城那喝酒时,也没跟金城透漏半点自己的苦衷。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了孩子,因为家里的情况限制的孩子的发展。他永远都忘不了建华因为他的原因参加黄龙大桥建设而丧失了生命,这是他内心永远的痛。所以对于爱华,就算他再苦再难,他也不会开半句口,去影响爱华的决定。

对于父亲的苦衷,爱华也察觉到了。但是他对入伍当兵的愿望太强烈了。自从二哥建华牺牲那日起,他就暗暗发誓以后要替二哥到部队去发展,去完成二哥未完成的愿望。所以对于父亲的苦衷,他也身不由己。他只是希望家里人能理解他,父亲能理解他。

新华是在赶在爱华去参军的前半个月来的,他想在爱华参军之前在家里好好陪陪他。爱华这一走,到了部队想要见面就难了。

回来这几天,恰逢早稻收割的时候。新华学艺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铁匠铺跟着师父学习,后来离开师父自己又常年在外。之前家里的活大部分是建华帮着做,建华走后,就是爱华在家帮衬着父母。这次趁着爱华去部队之前,自己赶回来跟着爱华一起好好在田地里两兄弟并肩作战一次。

虽然马上进入秋分节气,天气还是非常炎热。这种天气农村都是趁早起来干活。这天天上还是满天的繁星,只有一丝的光亮,新华和爱华跟着父母,拿着镰刀,挑着箩筐,踩着露珠,浩浩荡荡向稻田出发了,野外只有一丝丝微风,格外凉爽,此时此刻正是干活的最佳时机。

起床还是迷迷糊糊的新华,被这夏日难的的一丝凉风吹拂着,头脑也清醒了大半。新华哥两走了大概三里地久到了他们家的责任田。爱华提着镰刀首先下田开始割稻子,随着爱华镰刀的挥动,两行倒伏的稻子不断向前延伸。随后新华也卷起裤脚下田,新华右手持一把铮亮的镰刀,左手握禾开始割稻,顺着水稻倒伏的方向将其一一割断,当左手快握不住时再用稻叶卷一下继续割,直到实在握不住了才放下,这样打稻时刚好是一把稻禾,然后再把稻禾一把把“人”字型堆高。

在镰刀与稻杆摩擦之间产生的不间断吱吱声中唤醒了躲在稻被里睡大觉的虫子,它尤其不满我们来打扰,一只只飞来飞去,朴面而来,将他们最后一点睡意也驱散得一干二净。

此时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泛起了红光,预示着白天又是一天酷暑炎热的天气。

割稻用的镰刀早在前几天新华已经请磨好了,因此十分锋利,稍有不慎就会在左手上留下一个血口子。自从新华学了打铁,家里的工具在他的拾掇下,一件件都相当趁手。

望着这一丘丘一点也不规则的水田,新华和爱华二人加快了进度,两人手起稻落,时间一点点过去,眼前的稻子一片片倒下,一堆堆整齐摆放着,慢慢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不久后原来整片金黄的稻穗不见了,一块块稻田在镰刀嚓嚓声中露出了一截截整齐的稻蔀头,在不知不觉中,最后一棵稻禾倒伏下来,新华哥两身上的衣服不知是汗水还是田水浸泡地没有一丝干燥,扔下镰刀,他们仰天倒在田埂上,久久不语,静静享受着辛勤劳作后的这份惬意。看着金黄的稻禾越堆越高,他们仿佛看到了一碗碗香喷喷的白米饭,闻到了大米煮熟飘出来的饭香味……

收割完这块稻田,新华他们回去吃完早饭,接着就抬打稻机来到田里。他们把打稻机平放在刚被割好的水田田头,开始用脚踩踏打稻机。打稻机发出了“格砸格砸……”的声音,震颤飘荡在旷野远方。知了也在声嘶力竭地嘶鸣着,好像在倾诉着夏日的炎热。两种声音在原野上空交织,奏出了农人的艰辛,农人的心酸……。

新华他们把整把的稻穗放的打稻机的滚筒里面脱粒,随着滚筒的转动,打稻机谷仓里雨点般稻谷倾泻而下,已经脱粒过的稻草一把把扔在水田里。新华家的这块水田是依靠泉水灌溉,为了能及时种上后季稻,割稻时不能把田里的水放掉,只能在灌满水的水田了割稻和打稻。打稻时分工明确,好长时间爱华都是专职递稻员,弯着腰把一把把稻谷从泥田里抱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田里,来来回回,将稻禾递给新华。身边的稻子打完了,新华分别从两边把打稻机从烂泥田里用里抬起来,然后往前拖,爱华在后面推,一丘田的稻子打完了,就把打稻机拖到下丘田里,有时坎太高,用手抓牢打稻机两边,慢慢沿竹竿滑到下一丘田继续工作。

半天下来新华和爱华已经脚痛腰酸,汗水、泥巴裹满了全身。赤脚顶着烈日,田里热水煮着,头上火烧一样烤着,也无遮挡,也不知道什么是防晒霜,被虫子咬了,只能凃点清凉油,被蚊虫蚂蝗叮咬更是家常便饭。

“吃中饭了”听到一声吆喝,新华母亲从三里地远的家中肩挑一担箩筐,一头是菜,一头是碗筷和米饭。这时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在田坑里洗了洗手上的泥巴,立马走到田埂上,围站在母亲拿来的饭菜旁。以箩筐当做桌子,把菜放在上面。爱华抓起碗筷就吃,新华不急不慢地倒着米酒用清冽的泉水冲泡着喝格外沁人心脾,大家蹲在田边,咕噜咕噜几口下肚,“野餐”后大家打个饱嗝,舒口气,趁着稍休有的人赶紧点抽根烟,吧唧吧唧地贪婪吸着。在那样“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三伏天里,养精蓄锐,迎接下午的战斗。

灼热的阳光直射下来,仿佛要把空气点燃,空气里一丝风儿都没有,破旧的草帽根本遮挡不了滚滚热浪。一伏下身,汗水已然滴淌下来,这完全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与酷暑搏斗,凭的是顽强的意志,只要有一丝动摇,感觉就会彻底败退下来,稻田里奋战的农民们只有这样咬牙坚持着。

傍晚时分,大家把打下的稻谷肩挑到机耕路上,连同打稻机装在手扶拖拉机上,满载而归,大家脸上露出一副丰收喜悦的笑脸。

八九十年代,村里的晒谷场都是连成一片的,晒谷场的一端堆放着草垛,用来烧土作肥料,也可以拿回家当柴火。水稻打下来后,需要晒在晒谷场。晒谷场也是孩子们的乐园,小孩子们会在晒谷场捉迷藏,玩跳绳,跳家家。

那时的农村已经开始用上风柜(风簸),摇动风箱把柄,那些瘪的、碎秆和土灰,从风柜前的口子被无情吹走,而另一侧口子筛选出来的则是粒粒金黄饱满的稻谷。然后,就用农车把谷子拉到村里或镇上用碾米机脱壳,交一点加工费,脱出来的白花花大米归自己,米糠则归加工厂。以前农村还是用“砻”(lóng)的农具,就是类似于石磨,上面有一个木制推杆,靠砻的上片压碾下片、在旋转中去掉稻谷的壳和糠。因为电力碾米机应用,自六七十年代开始,砻渐渐地退出历史舞台,只存于老一辈人的记忆中。

在晒谷场晒谷子的时候,家里人要轮流去照看的。一是怕鸡来偷食,二是要随时翻晒。新华和爱华帮着父母割稻谷打稻谷,老四喜华老五保华就带着老七兴华去晒谷场看谷子,他们会在晒谷场的一头用绳子绑一个石头,另一头拿在手里,人坐在草垛边阴凉处,有鸡来了用绳子拉一下,把鸡赶走。村头有一家,经常把自己家的鸡鸭鹅放出圈,来觅食。小伙伴们照看晒谷场时,经常会手里拿一些石头啊,木棍什么,看到鸡来就扔过去。

大中午的时候看谷子最热了,除了打赤脚在谷场上翻谷子外,喜华他们就喜欢躲在草垛后面。草垛后面有什么好玩的呢?当然有趣极了。他们常常会把草垛后面的小树利用起来,在草垛和小树中间搭建一个遮阴小屋。用草垛岔开成顶,周围用稻草堆上,就成了一个藏身的小屋。前后都是通的,也可以封住其中一个口,留一个进出口即可。他们会在里面避热,喝水,有时睡上一觉。跟小伙伴捉迷藏也不错。有时玩的得意忘形,鸡早就偷偷地在吃谷子了。有时被父母发现,挨一顿骂,飞一般的跑开了。

有时天变得快,得赶紧帮父母收拾稻谷,推的推,拉的拉,用推耙子推,还得用大扫帚,扫的天昏地暗的,抢收好,用塑料薄膜盖好,再用草垛压好,石头再把边缘压一圈,淋着雨回家等天气好了,又得重新晒。

晒好的谷子要扬灰,挑出小石子和杂质,选上上好的谷子装袋,抗到两轮板车上,书求带着新华一大早出发拉上粮食去镇上农销社交公粮。交公粮是头等大事,上好的选去才能成功。都是给公家人吃的,不得一点马虎。交公粮现场要求特别的严格,公家人会用一个铁做的半圆长柄戳进蛇皮袋,等他拉回来时,长柄里带出来稻子,他先随便选几粒放到嘴里咬一下,直到听到咯嘣清脆的声音,才能说明晒透了。再倒到手心里,仔细观察,谷子里有没有灰,杂质,沙子之类的。如果有,要退回去重新扬尘。或者晒得不够透,咬下去没发出声音也要退回去。

田里的稻子收割完后,新华和爱华就带着弟弟们,拿着一只装泥鳅的蔑篓子,来到自家的田里捉泥鳅。可是,此时的泥鳅钻在泥底下很深,很难捉到狡猾的泥鳅,有时一个上午捉不来三五条泥鳅,大家十分气恼,没有捉到泥鳅,他们已经全身被烈日太阳晒得黑溜溜的,肩膀上、头顶上都红红地脱皮。

新华他们改变策略选择晚上行动。江南的夏夜,蛙声如潮,月色如银,清风徐来。新华他们早早地吃完晚饭便等天黑下来。月亮升上天空,白天的暑气渐渐被夏夜的凉风吹散,他们踏着轻快的脚步,带着钳子和玻璃油灯来到田野和水沟里捉泥鳅。捉泥鳅的钳子不是平面的,而是有锯齿,非常锋利,泥鳅一旦被钳,任它再“滑头”也逃不掉。如今玻璃油灯已经很少见了,那时候农村里很少有手电筒,走夜路大多是摸黑走的,很少带这种灯来照明。

在以前那个年代,物质生活水平,远没有现在发达,能吃到肉类的情况下,除去逢年过节,怕是就只有在一些地里的出产了,泥鳅就是那种年代里,小孩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因为不仅仅是在抓泥鳅的过程,可玩性极强,玩到一身都是泥。更多的,是满载而归后,不仅可以收获大人的赞许,还有更多的是也能有一顿不错的晚饭。

泥鳅也叫鳅鱼,比起其他鱼类,体细长,像圆筒形,头尖尖的,生长在河川、湖泊和沟渠等富有腐殖质的淤泥表层处。俗话说,鱼离不开水。的确不假。想捉鱼,必须到水里去。泥鳅很狡猾,它除了听到响声赶快钻入泥中躲起来外,它的皮肤中还分泌出一种液,你捉住它时,一不留神,它就会从你手中溜走。可是一到晚上,泥鳅就从河中或泥土中钻出来,在泥地里悠闲地“散步”。人们了解了它的活动规律后,有时干脆就到晚上去捉它。到了晚上,田野里一片寂静,偶尔传来青蛙的呱呱声,与近在咫尺的河水的淙淙声遥相呼应,构成夜幕下的一幅美景图。在点点灯光下,泥鳅非常温顺,不费多大劲,也不用很长时间就可收获许多。

人们往往把反应敏捷的人比喻为泥鳅,泥鳅确实是聪明伶俐的动物。它一旦发现动静,眨眼工夫便箭一般地逃到水草里,小溪里只留下一道浑浊的踪影。捉泥鳅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田野之间有纵横交错的小溪,小溪只有一两米宽,四五十厘米深,在油灯照射下,溪水清澈见底。火光照射下,泥鳅反而会发呆停滞不动。这个时候,新华他们便把钳子张开伸向水里,小心翼翼地靠近泥鳅,看准时机,使劲一夹,泥鳅虽会使劲挣扎,但是休想再逃脱了。

到了10点多钟,灯油差不多烧完了,新华他们只好踩着田间小道打道回府。想到第二天可以吃到鲜美的泥鳅,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在“三月不知肉味”的年代,能够吃上泥鳅就如同过年过节一般。

新华把一条条鲜活的泥鳅带回家,挑个儿小的、伤残的食用。母亲把泥鳅先放入清水中,让其把泥水吐干净后,或清蒸或油煎或干炸,样样都鲜嫩味美,十分可口。有一种泥鳅汤特别好喝,其做法也最简单。泥鳅收拾好后,用油稍煎,加入料酒、姜、葱、蒜,再加入适量清水,煮至肉烂,味道十分鲜美,称为天然高级滋补品。大的、肥的泥鳅,放在水缸里养着。每逢镇上赶集,爱华就带着弟弟们将这几天捉来的泥鳅用竹篓子装好,赶到集市上卖掉,得的钱常就给老五老六用来买本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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