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剑拔弩张64(1 / 2)

“老匹夫!猪狗不如!”

咆哮声裹挟着雷霆之怒响彻大殿内外,四面砖瓦梁柱似都因此瑟瑟发抖。

文御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面色泛红,嘴唇却是青中带紫,哆哆嗦嗦地宛如风中的落叶,胸口剧烈起伏着,总感觉下一刻便要接不上气。

张赋秋连忙端来温水劝他服用,他却一扬手将托盘打翻在地,粉青的瓷盏和着飞溅的水花摔得粉碎。

看来此事多半是已经有了确切的结果,否则这人断不会如此愤怒。

裴靖心说。

她俯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甲片,抬头时见张赋秋给她使眼色,大概是想让她帮忙说两句话给文御顺顺气,于是赶紧劝说,“殿下,当务之急应尽快将叛贼捉拿归案,以免相关人等得讯潜逃。”

张赋秋一噎,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太微说得是,殿下何必同其置气,快些让他们付出代价、得到应有的报应才是最要紧的!”

说话间,裴靖将甲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她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仔细观察,越看越觉得眼熟,但又没那么眼熟,跟印象里的几种形象都很有出入,总有几个地方不太像。

这是什么……残漆吗?

她在心里嘀咕着,将甲片立起来,眯着眼睛凑近仔细打量着一个小孔洞,待看清漆色,她不由得脸色大变,心直坠深谷。

十六卫的甲胄具装与武器并非全由军器监提供,有司只负责供应京畿以内近郊驻军,京畿之外则由入伍之人至公廨自行购置,这便导致各军所用装备颇具地方特色,不过差别不算太大,只是颜色或式样略有区别。

她手中拿着的这块甲片是十分常见的样式,长方小块,四边微微内扣,两头各有两个缝纫孔洞,甲片表面的漆已全部脱落,露出铁器原色,只有一个孔洞内还残留着芝麻大小的一点漆层,显现着它的独一无二。

这一点漆微微发红,与常见的漆色大为不同。

漆风干后绝大多数会变成黑色或接近于黑色的暗红,只有一个地方生产的漆色淡一些,偏深胭脂色,做成的盔甲带着一丝柔气,装备胭脂色盔甲具装的那支军队因此又常被称作“公主军”。

裴靖盯着这一点漆色,心乱如麻。

是元刺史还是顾文章?是只卖了漆还是连铁也一起卖了?赚来的钱又去了哪里?“血浮屠”足有一千二百人,战马四千余,用铁量非朝夕可得,难不成他们与盐铁使勾结贪墨?

她暗忖的工夫,文御缓过劲儿来了,问她可看出什么端倪没有,有何想法没有。

既然对方心里有数,裴靖便也不废话,“顾文章早已为人所害,元氏族亲门客也已伏诛,元司马如今远在岭南,短时间内联络不易,眼下唯有盐铁使一人可查,倘若此人不知情,铁漆流向与售出途径一时半刻恐难查明。”

文御余怒未息,狠狠踹了一脚翻倒的书案,“即便无辜不知,也难逃失察之罪!”

朔州在铁器生意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当地盐铁使确实算不上无辜,不管他是否与此事有直接关系,他都得负至少一半的责任。

不过裴靖最关心的并非查证朔州铁漆的售卖途径和流向,而是另一件事,“殿下,操之过急,恐有纰漏。”

这句提醒看似普通,但她相信文御可以明白她话中隐藏的含义。

果然,对面那人闻言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看向她的眼神中陡生森寒,比檐下悬挂的冰凌还要锋利刺骨三分。

阶上,文御目光凛冽,挟刀的眼神似要穿透裴靖的面具和眼睛,将她分割的表情拼合起来,然后细究她心里和脑子里到底是如何想的,才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

阶下,裴靖藏在面具里的两道柳叶似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唇隙平直,回望的眼神同唇线一般枯寂硬净,没有丝毫起伏,活像个死人。

她与阶上之人相隔虽有丈余,但居高临下的目光中携带的杀意却如悬顶之剑般近在咫尺,她被盯得遍体生寒,并非是因为说错话而感到恐慌,而是那眼神里杀心后隐藏的情绪令她不适——

充满恐吓与不信任。

恐吓没有用,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至于缺乏信任,那自然是谁多疑谁难受,今天本就不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要来的。

二人遥遥对视着,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良久,文御终于移开视线,似嘲讽似生怒地扯开嘴角,“小小年纪,胆大包天!”

他下阶,缓步逼近,刻意加重、延长间隔的脚步声突出一个软刀子硬磨,恶意满满。

张赋秋吓白了脸,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裴靖视线依旧向前,并未随之移动分毫。

此举反倒令文御小小生疑,这人刚刚是在看他,还是他刚好站在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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