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凉之蠹虫132(1 / 2)

裴靖站在治事厅内叉手而立等候宋鹤,她不知宋鹤单独叫她来意欲何为,本以为人已在此,没想到人尚未至,看来对方很着急,多半是有要事。

将要事交给一个刚刚上任、诸般公务皆不熟悉的新御史去办合适吗?

她有些怀疑其目的,更怀疑自己能不能办好。

不过想起离开时众人侧目好奇议论的场面,她又觉得很有趣。

约莫盏茶功夫,胥吏通报“宋相到”,她赶紧到廊下等候。

宋鹤脚步匆忙,颌下胡须被迎面的风吹得贴在脖颈上,看上去比张鸿来时还要急迫。

见她在廊下站着,宋鹤微微展颜,“外面风大,你不必在廊下相候,去堂内等着便是。”

“下官监察御史裴靖见过相公。”裴靖跟进堂内又是一礼,“多谢相公体恤,下官感激不尽,然礼不可废,不敢令旁人议论相公。”

宋鹤闻言笑容愈深,然眉眼之间却隐有愁容,说话的语气更是掺杂了几分忧虑,“若人人皆如你这般知礼守节,何至于此啊……”

裴靖深知这话不是她能接的,越发低头不语。

宋鹤坐定,不多寒暄,直接说起正事,问她是否有所耳闻今日朝堂议论之事。

“下官确有耳闻。”

“你有何见地?”

“下官以为,应募者多为粮秣饷银而来,食不足则力不尽,资不足则志不达,此自然之道、人之常情也。劲敌当前,贪墨粮饷,非人哉!募兵无所入,不肯尽其能,致府兵无有功,不肯扬其志,此举与通敌无异,乃为贼寇大开方便之门。朝廷危难之际,百姓流离之时,为一己贪欲而无视民瘼聚敛军资,致社稷之主失众,可谓置上下于不顾,枉为人臣!”裴靖言罢,偷觑宋鹤脸色。

她自认这番言辞实在委婉,温其玉这种祸害当初便该直接打死,留到今天作威作福实在是她的失误。

宋鹤脸上无甚特别的表情,捋着胡须一言不发,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像是陷入了回忆,又像是在看某个人。

良久,他缓缓开口,“你本应负责河南道观察黜陟事务,如今陛下改使你负责淮北道,你可有异议?”

看来是想让我去查温其玉贪墨一案。

裴靖当即应下,“下官谨遵御令。”

宋鹤神色诧异,与裴靖的反应相比,反而显得犹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下官明白。”在裴靖看来,文御此举并非定要将贪墨案查个水落石出,更多的是给个态度,好教杜盛、温伊以及所有掺和其中的人都满意,否则不会找一个刚上任一天的监察御史来查。

不过以她对文御的了解,查温其玉应只是顺带的,重点在另一件事上面,她不接这桩案子便会错过去,接了说不定有机会看出一点眉目。

宋鹤扬了下袖子,“陛下尚未正式下诏,尚有转圜余地。”

裴靖心意坚定,“下官愿为陛下分忧。”

既然如此,宋鹤便不再劝阻,却也没有立即答应,只是仰首看着裴靖,若有所思。

他看由他看,裴靖垂首而立,一动不动。

“你和本官年轻时很像,却又大相径庭。”宋鹤移开视线,神色怅惘,口吻沉缓,“本官初仕宦时,始终不得为官要领,幸恩师在侧,常救本官于蒙难之中,迄今跌宕十余载,起落不知数,见似本官之人,爱惧交杂,爱之坚韧,所向披靡,惧之无畏,不计后果,风发年岁不复返,不堪回首啊!”

他抬起头重新看过来,裴靖立作洗耳恭听状。

“晏方,你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年轻,也和他们任何人都不一样,仕途在乎长久稳笃,勿因一次失利而气馁颓然,路且远着,当自珍自惜。”

看来我猜到了点子上。

裴靖定下心来,朝宋鹤躬身,“多谢相公教诲,下官感激不尽。”

“你很聪慧,更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勿负陛下期许。”宋鹤摆手,告知文御正在天权殿等她前去领命。

“喏。”裴靖低头走出门去,走到院子里又折了回来,“下官自己去吗?”

宋鹤表情一顿,不知她对此有何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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