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椟与珠117(1 / 2)

万殊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久到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但死之诗帮他记住了当年的那个日子。

一觉醒来的时候,父母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本温馨的屋子被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

从卧室出来,穿过过道,再走过客厅……往日里能让人感觉到安心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氛,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让他不寒而栗。

他感觉自己的脑门在微微出汗,心跳快得厉害,每一步落下踏在地面上的时候,那种冰凉的触感都让他想要马上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爸爸妈妈又去哪里了——是什么让那些男人们发出这样的尖叫?

但是不能就在这里停下来,绝对不行……他费力爬上沙发,用手捏住已经拉起的窗帘的一角,打算在心底默数过三个数,就偷偷把它拉开一点,看看街道上现在是什么样子。

一、二、三……

他错过了第一次机会。身体已经被恐惧所抓住,他数过三有好一阵子了,但紧紧抓着窗帘的手却不听他的使唤,如筛糠般抖个不停。身体的本能在告诉他,千万不要拉开那扇窗帘,不然会发生某种超越他的想象的恐怖之事。

不,没什么好怕的,他安慰着自己,只要看一眼就好,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我的个子这么小,动静也绝对不会太大,爸爸常说如果有一天我一不小心掉进了豌豆堆里,全镇的男女老少从天亮捡到天黑也难再把我和其他豌豆粒分出来。

爸爸不会说谎。他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没错,我是不会被发现的。

再数一数,一、二、三……

万一我把窗帘拉开之后,真的发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那到时候我应该怎么办?

他再次停了下来,一只脚踩在沙发垫上,另一只则踩在靠背上,陷入了思考中。

所以说,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算是可怕?他还记得隔壁家的孩子因为把家里给他买调料的钱拿去买了玩具,而被他的老爹从集市上一路踹回家里的场景。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外面的东西会比那个气得浑身发红,头发都竖在天上的大叔还要可怕吗?还是说会更可怕一点,就像是那些在街头结伴而行的流浪狗一样?

它们常常三两成群地站在少有人去的巷子口,不会摇尾巴,也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沉默地看着你。那些流浪狗的注视里总带着一种让人感觉心里别扭的劲儿,但你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别扭。

有的时候,一群沉默的流浪狗甚至会让成年的男人也心里发慌,情愿换一条路走也不愿意从它们跟前经过,他打赌他曾经不止一次见到那个踹孩子的大叔远远绕过它们,专门从一条远路急匆匆地赶去他经营的肉店。

最后再数一次吧,一、二、三——

握在手中的粗糙麻布窗帘动了,但并不是按照他所想要的那种方式:不是微微掀开,而是整片向着右侧滑去,简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它前进。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愣住了,忘记了恐惧,只是傻乎乎地看着那扇原本遮挡着未知的屏障在自己面前缓缓开启,窗帘摩擦着窗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它还在移动,越来越远,已经超出了他手臂能够到的范围。

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拉开了它。

他缓慢地、不可抑制地抬起了头。

惨白。

它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只有一张光滑的、如同剥了皮的鸡蛋般的脸。

但它在笑。

这孽物的笑容里没有喜悦,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恶意,只有一片空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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