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魔八獠去一位,若疯逞凶又挨饿44(1 / 2)

正值盛夏晚夜,又是落寞凉意与数不尽残雨时,天地之间一片寂寥苍茫,唯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河在夜色中缓缓流淌着,偶尔还可听得几声蛙鸣,显示着此处并非一般的荒僻之地。

“哗啦”一阵轻响传出,一颗头颅从水里冒了出来,乌黑长发披肩,一双眼睛却如深潭般幽深,瞳孔泛红,带着一抹邪气和妖艳,仿佛看谁都像是猎物。

他微微抬头仰视着天上的明月,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掬起一捧清冷的月光。

随即,他将月光洒在溪边的草丛中。

“啪嗒”,草丛中忽然响起了一道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便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紧皱眉头,满目痛苦,却仍然忍住了没有发出呻吟,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的月亮,想到白日里经过的那一幕幕。

坐船,煮茶,突然来到了百十里之外的远宁岛上,看人屠尽生灵,破关挑起一场场单方面的所谓血腥战斗。

痛苦的少年仍忘不了,那个临死前的眼神,一个被断了一臂一腿后,又惨遭百般折磨后方才解脱死去的女人眼神里。

她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对生命早已失去了期待,也没有恨或恐惧,只有淡淡的哀伤,仿佛她活着就是为了等待今天。

他不明白,那种绝望到了极点后才产生的悲伤究竟是什么东西,却知晓,那些绝望是由心而生的,因为每当回忆起来,他都能感受到自己胸口传来的疼痛。

郁开灵不明白,张若疯则是闭了闭眼睛,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杀意,转头望向岸边。

那是一株高达二三十丈,通体赤黄的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宛若伞盖,遮蔽了半个月朗星稀的夜幕,粗壮的枝桠垂落至湖面之上,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密林深处。

“你知道吗?那座被我堆放满‘艺术品’的远宁岛上,可没有这般好的景致。”

张若疯收回了视线,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郁开灵,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眼眸愈加猩红,陷入了大概五炷香前的回忆里。

破关之后,他马不停蹄的找到了早已预定好的点心,身体残缺后清白不存,心存死志的施清清,然后在一番“享用”后,结果了她。

映着晚霞伴随夕日余辉,他大力挺进,一边狠狠贯穿了施清清的柔嫩身体,一边用黑水吞噬了紧随而来的那几艘烦人的四等浮空法器战舰,囫囵吞枣似的,一口气吃下了六七千人,虽然大多数只是打磨过外功的凡人练家子,体内榨不出多少可用的精气。

你能明白人生几大快事汇聚于一起,一起进行时的快意吗?

张若疯就能,他甚至连眼眸里都浸满了那上下浮动,大幅度的雪白欲望,深邃,宛如沟壑,一填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的那种。

可惜如果没有人打扰的话,回忆到这里,沉浸在无边欲海里的魔头,有些不快的想到。

时间如针盘,往回前稍稍剥下。

剥到一男压一女对着灿烂的傍晚霞烟,正干柴烈火的放肆时,眼帘处皆是那两具纠缠成一团的肉躯,一只大手死死把住那两团丰软的肉球,另一只大手握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肢,两个身影交错在一起,难分彼此。

而女人虽身有残缺,断臂断腿处愈合的伤口触目惊心,可肌肤之下,却隐藏着令人震惊的美丽,她的肌肤晶莹剔透,犹如最完美的羊脂玉石雕琢而成,每一寸的肌理都恰到好处的凸显了出来。

直到“你这个畜牲!住手!”这句怒吼在耳畔突兀的响起,张若疯猛地回头,被金黄染成一片不分天与地的颜色里,一艘宽余三十三丈,长约七十九丈的巨型宝船横亘于天际,船舷之左右侧站立着三百一十二名甲胄鲜明,手持灵弓火弩的兵士,每一个兵士身上均散发着浓烈的煞气,显然是从尸山血海之中历练出来的。

在船首,则矗立着三名红袍老者,一人白须白眉,一人面容严肃,一人双目闭合却手掌中托举着一盏琉璃灯,灯焰飘摇,照得周围的虚空一片阴森鬼魅之态。

这三位老者,正是此次施彪发出求救信号后,从总部清穹海大老远赶来这里的帝盟最高核心管理机关,元老会的红衣派三大元老。

其中白须白眉的慈祥老人名叫王大思,乃是下三气境第三境低阶修为,元老会中负责对外战争事务。红衣元老一派几大巅峰剑修之一,擅使青冥剑诀,一手[上映流水空泉,下鉴碧落青冥]之剑术,施展开来便如此刻,这般的浩荡惊世。

王大思作为一名剑客拔剑了,拔剑的同时亦是出剑,出剑的一瞬也是杀敌。

杀张若疯!

绝色。

当剑气如虹般七彩炫丽,布满一整个穹幕之际,如泪花漾开了似的,带着一两分忧悒,晕出比枙子花开还要纯白无暇的剑光。

可从中孕育出的三分剑意,又带着几分遗世独立的孤傲,从九重青琼上俯瞰流云,从幽寂苍穹之上洒落银河,带着一丝苍茫寂寥的味道。

王大思一出手,就是倾尽全力的一击。

在旁人看来,那一剑仿佛划破了天际,带着一抹不真实的绚烂,直刺向张若疯的喉咙。

剑意一出,周遭万籁俱静,天地仿佛只剩这一抹绚烂,一道剑光,一柄仙剑。

一柄化为剑光,融于剑气,孕育剑意的剑。

“好剑。”夸奖的不是面对着它的对手,恰恰相反,是比王大思更快出手的另一位红衣元老,“探天究地”绝神。

他终于睁开了双目,一双紫青异瞳此际变得极浅极淡,瞳仁之外却覆盖着一层妖娆迷离的绯红雾霭。

那是一种近乎瑰丽的颜色,在晚阳下闪烁着微弱的荧光,像是有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在其中闪烁跳跃。

然后,这些星辰齐齐坠落,砸在地上,碎裂。

“叮……”

碎裂的荧光在一刹那的千百分之一,汇聚到了散发着湛蓝火焰的琉璃灯盏之上。

一声清脆的鸣颤,灯展脱手飞起,带起一串耀眼的蓝色火线,在半空中旋转舞蹈,最后化为了一朵蓝焰莲华,轻盈落在了绝神的掌心之中。

绝神元老伸手将莲花捧住,久久冷酷不变的嘴角处终是多了一抹笑意,他笑着点点头:“这盏莲花,不错。”

“去!”

绝神元老手腕一抖,琉璃莲花已经朝着张若疯疾射而去,在途中化为了数不胜数的莲瓣,如蝴蝶般翩跹。

莲瓣纷繁密集,却是并非随便乱飞,每一枚莲花花瓣都准确的撞在张若疯所在位置的空处,在空中留下一条淡淡的涟漪之后,才徐徐湮灭。

湮灭时自瓣内爆出的一缕幽深寒芒如毒蛇吐信,穿过那一条条淡薄涟漪,成千上万的狠辣无比的射向张若疯。

一时间,半边天际剑气浩荡上九霄,剑光刺眼剑意锋锐,欲取你项上头颅,半边天际一朵琉璃莲花在半空中绽放出万千莲瓣,瓣内寒芒冰意足可粉碎万物,欲要绞杀你肉躯,粉身碎骨。

两大顶尖高手同时出手,目标都还是一个人,“这是何等的福分啊!”如果有天魔岛的魔头邪修在的话,也只能隔岛兴叹,大有佩服不禁赞叹一声:“这是何等的胆气,敢自找死路?”

这等嫌自己活命长的取死有道之事,也只有那东海人人喊打,臭不可闻的三不管地带——帝盟不管,大宗正派不理,长生世家当没有无视的群魔汇聚地,天魔岛,有大凶巨擘敢做,也敢评价。

天魔岛,原名滟滟岛,是一座四季阴雨连绵,雨声叮咚悦耳,雨水积蓄成溪,溪水潺潺,宛如流淌的珍珠,又或者是一滴晶莹剔透,美丽非凡的泪滴,似美人挂珠,垂泪对苍天泣叹。

幽静妖丽的仿佛一场一揉就碎的梦,轻梦一场,不见踪迹,唯余空濛。

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儿,它好比那天涯海角的尽头,样似的神秘,却总有着各种各样走投无路的失意之人,能在最后一口充斥着悲歌的酒樽里,喝下那杯无尽苦涩的烈酒,一醉方休,品尝到一份难忘的记忆与感伤后,来到这里。

天,魔,岛。

这是一片荒凉、萧瑟、凄楚的土地,寸草不生,偏偏整日里总接受着来自头顶,宛若幽怨妇人般痴情泪水的雨露洗礼,浇灌,浇灌出一片死亡之地。

许多一心想寻活路的人,不被外界所接受的异类,纷纷在这里停歇,一停歇便是一辈子逃避。

一座残破的庙宇。

一个嘴唇色泽接近绯红,两颊赛如霜雪的中年人。

他坐在门槛上,仰首饮酒,寂寞的眸子里映衬出那淅淅沥沥的细雨。

一个面容俊秀,眉目温和的少年,背靠在墙壁上,看着中年人。

“师父,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他的声音很轻柔,语调也缓慢平和,听上去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里是魔岛啊,唯一能一个人静静待着的地方,”长得异常清秀,十分绝色的中年人仰头,把酒壶塞进嘴巴里,咕噜咕噜几口,酒水从他的嘴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浸湿衣襟,“就只有这里啊,阿远。”

叫做阿远的少年沉默着站起身,走到中年人身旁,蹲下,拿袖口擦掉他嘴角残存的酒渍,又把酒壶从他手中取下,丢掉,扶起他,问:“师父,你喝醉了吗?”

中年人摇摇头,拍拍少年的脑袋,笑道:“没有,我怎么会醉呢,酒醉是对会醉想醉的人来说,对于我这种一生尤其后半生,浸泡在清醒与无时无刻不痛苦煎熬的人来说,所谓醉意皆是用来自欺欺人的借口。”

“借口吗?”少年眨了眨略带点翠绿的青蛇竖瞳,喃喃着说。

“不错。”中年人的眼睛依旧清亮,却有着一丝迷蒙,“因为这世间,有谁真正能够永远无忧无虑,不需担心自己的命运,永远快乐,永远幸福,永远没有那份苦涩的生活?”

少年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中年人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问:“您告诉我,除了我们这些魔道中人,又还有什么人能够永远不惧怕自己的命运和未来,活在自己的恐惧之中,不怕失去,去尽情享受这漂泊无定的苦楚呢?”

“……”

中年人微愣,继而洒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俯后仰,甚至将少年推倒在泥泞里,推出了庙外,去淋一淋那满是腐蚀魔气的雨水。

中年人一边大笑一边飞着冲出破庙,飞向岛上的八座山峰中央的主峰,在那里他已经住了一百六十八载,在那里他已经度过漫漫岁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越发厉害,笑声也更加响亮,仿佛能震破九霄云霄。

少年跪坐在泥潭里,怔怔的看着他师尊接下来做的一切,亲眼目睹,目光冰冷无比不再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

雨水落在他身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像极了他心底里泛滥的杀意与暴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徒弟,我的徒弟……我的徒弟……出师了。

自今日今时起,岛上这“六十四可期,三绝顶,八獠”之位的八獠其一,便是属于我徒弟了,[有情众生,皆是冤孽,荡涤殆尽,方是本根]的觉远,这个位置接下来轮到你坐了。”

茫茫雨帘里,中年男人的庞大魔音穿透层层云雾,传遍整座岛屿,回旋不息,久久不曾散去,在那雨夜,惊起万千左道妖人邪修魔士,尖利的啼鸣划破黑夜的沉寂,在岛屿每处角落里徘徊不绝。

少年跪坐在泥水里,看着中年男子飞身跃上高耸入云的主峰,站在最高处,俯视整座魔岛,俯瞰着岛上的每一寸土地,俯瞰着这个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声音愈发高亢,渐行渐高,越发激昂,“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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