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1 / 2）

和山庄外面的熙熙攘攘不同，山庄内院里今日却是格外的冷清，大概是柳万年自己也没料到自己娶亲竟然如此热闹非凡，搞得声势浩大。各地偏房带来帮忙的人手不够不说，山庄里柳家的下人全部撒上去也依然捉襟见肘，所以内院里除了几个玩耍的孩童，几乎见不到一个成人的影子。甚至于府上的丫鬟不够使唤，本来是照看孩子的老妈子们都不得不扭着早已经发福的腰身上前招待。

一个瘦小枯干的孩子，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内院的台阶上，手指头缠绕着几条细小的叶梗，树叶早已经被撕扯的残破不堪，只有还算结实的梗儿在孩子的指头上一荡一荡的——似乎孩子们的手里总是要时刻有点玩物的，要不然心里便不踏实。那孩子虽然看上去只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实际上他已经将近七岁，因而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瘦小枯干的身躯倒是穿着华丽的锦袍，不过显得很是违和，仿佛就像偷来的衣服一样。对于这一身价格不扉的锦袍，孩子似乎并不在意，没一会儿工夫簇新的锦缎便已经满是灰尘。当然对于生意遍布各地的柳家来说，莫说区区一件锦袍，便是一个时辰换上一件新衣裳也不是一件难事儿，只不过这大喜的日子里，如此脏乱不堪的衣裳多少还是有些煞风景了。若是有个晓事理的下人见了，都得张罗着给孩子换上一身。

瘦小的孩子面色并不好看，也没有孩童该有的粉嫩而饱满的肌肤，倒是灰蒙蒙的仿佛是清晨起来没来得及洗脸的样子。一脸灰败的病色笼罩在他的面上，倒是和他瘦小枯干的身躯十分相称。不过孩子的一双眼睛倒是明亮的紧，只可惜眼神之中颇多幽怨，显出了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成。孩子的五官也算得上俊朗，只是可惜的是那一脸的病色，若不然将来倒十有八九是个英俊的少年。明明该是最天真无邪的年纪，孩子的眼神之中却偶尔闪过一丝成年人才会有的愁苦，偶尔听到外面的锣鼓喧天，赌气一般别过脸去，把目光投向另外一边。

“喂，你怎么不去外头看看，今天山庄里热闹极了，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以前赶集的时候恐怕都没有今日里人多。”，一个长相憨厚的孩子出现在院子门口，他长得很壮实，圆滚滚的脑袋瓜，圆滚滚的肚子，一连串细小的汗珠还挂在鼻子上，也许是刚刚跑到这里没多久，又或许是说起话来有些紧张。

这胖孩子的穿着比起那瘦弱的孩子要普通一些，虽然不够华丽但也绝不寒酸，只不过似乎衣服虽然也是新做的，但却不够合身，紧紧的箍在身上。所以这胖娃娃显得很不习惯，不时的扭动一下身体，也好让这衣服撑的开一些，让自己也能舒服一些。胖小子从院子门前探出半个身子，看样子已经在外面小心观察那瘦弱的孩子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和那瘦弱的孩童寒暄。毕竟偌大山庄，他跑过了许多地方，似乎也只有这里有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娃娃。

“我不喜欢热闹，都是大人，又没有什么好玩的。”，瘦弱的那个看起来心情并不好，所以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但是依然转过头来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了这个胖一点的孩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孩子？”

“我啊，我是新来的，嘿嘿。”，胖娃娃有点不太好意思，又好像不好回答自己的来历，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一双小胖手在身上胡乱抹了抹，似乎在掩饰刚刚的不安，“你又是哪家的孩子？我刚到这，谁都不认识，刚才在门口看你一个人，才壮了胆子来找你的。”

似乎是胖娃娃的真诚打动了瘦娃娃，那病恹恹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难得的一抹笑意，而随着他的展颜，那胖娃娃也消逝了刚才的局促不安，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是的，孩子们之间的陌生总是很轻易的就可以消除。两个孩子几乎同时笑了起来，而两双眼睛也似乎在那一瞬间同时亮了一下。

“我叫柳飞羽，你叫什么名字？”，瘦弱的孩子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走到胖娃娃面前，依然比那胖娃娃矮了小半个头，比起胖娃娃西瓜一般的圆胖身材，名叫柳飞羽的瘦弱孩子就仿佛只是霜打过的蔫吧茄子，不光小了太多，颜色也不讨喜。

“柳飞羽……”，胖娃娃沉吟着新伙伴的名字，又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的问题还真不太好回答清楚，“我叫阿土，呃，我是……我应该是……我以前是……对！”，阿土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想清楚该如何回答，急的鼻尖又冒出了些许汗珠，“我以前算是墨家的，现在应该不是了，算是你们柳家的吧。”

“墨家？江北墨家么？”，柳飞羽的眼睛又再度明亮起来，“墨家的人都好厉害呢，和我们柳家关系也不错。那边院子就有几个墨家的老爷爷，总会做出很多厉害的东西，有时候还会送我一个小玩意儿。”，柳飞羽指了指远处的大院子，那里有个还算风雅的名字，叫五寒堂。

“我以前是墨家的，以后我不是了！”，听到柳飞羽对墨家的称赞，阿土很不服气，“我和墨家以后也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了。”

“为什么？你让墨家赶出来了？”，柳飞羽的刨根问底本就让阿土有点气急败坏，但是一连串的问题更是让人抓狂，“你该不会是墨家的叛徒吧，你这么小，能干出什么事，你不会偷了自家的东西了吧。”——虽然童言无忌，但是很多时候太过直白的无忌童言倒也锋利如刀，起码眼前的胖娃娃就已经不胜其扰。

“没有！我才不稀罕墨家的东西，我也没有背叛墨家！”，阿土的脸已经涨的通红，最后为了证明自己才努力的说出一句，“是墨家人害死了我的父母，我是被柳庄主接回来的。他让我以后就在万柳山庄住了，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所以你得替我保守秘密！”，阿土似乎有点扳回一城的喜悦，既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又说出了自己的来历。更重要的是，自己可是万柳山庄的庄主亲自接回来的，听起来就高人一等。只不过如此轻易的就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去，这等危险年幼的胖娃娃也许还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