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倒塌的墙27(1 / 2)

一九八九年九月的第一天,安娜满十八岁。为了庆祝生日,她放弃珍妮替她注册的学院,申请了一个与母亲所选专业完全不同的国际交换生项目。而资金来源都是她自己赚来的:最近几年当家教积攒下来的积蓄,最后几个月在美术系的绘画室偷偷当模特赚来的钱,和同学一起玩桥牌时赢到的钱,再加上她终于获得的奖学金。她是靠珍妮私人秘书的帮助才获得的奖学金,否则,伦敦美术学院院长会以她父亲的富有为由将她的申请驳回。麦克唐纳极不情愿的答应帮忙,仍然不断念叨着:“小姐啊,你叫我做的事情可真是难办,要是你母亲知道了该怎么办?”他在文件上签字,证明他的雇主长期以来都未提供女儿的生活费。安娜还提供了许多的工作证明,总算说服了学校的总务处。

她回到母亲在法兰克福的住所,短暂停留后,在一阵忙乱中取回护照,她重重的把身后的门关上。随后,她乘上前往法兰克福机场的巴士,在一九八九年十月十五日的一个清晨来到伦敦。

忽然,她又看见了曾居住过的学生公寓。从窗前可以遥望天文台的屋顶,旁边靠着一张木桌、一把棕色的椅子、一盏古旧的墨绿色台灯和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的床单略微粗糙,但是散发着风信子的芳香,还有两位同住一个楼层的女室友,她们的名字可以令人联想到遥远的时代。每天步行前往警务学院时,她都要经过牛津街,经过中西二区转角的咖啡馆,经过清早在吧台前边抽烟边喝爱尔兰咖啡的人们,经过在街道上拿着收音机,播放着披头士乐队歌曲的狂热粉丝。她终于实现了独立自主的梦想,她拒绝一切情感上的涟漪,一心一意的学习。从白天到夜晚,又从黑夜到白天,安娜把所有的时间都倾注在绘画上。她几乎坐过海德公园的每一把椅子,走过每一条林荫小路,她躺在只允许小鸟在上面蹦蹦跳跳的草坪上,观察着小鸟走路的笨拙姿态,以及潜行在草坪里面的毛虫。十月就这样过去,她在伦敦的第一个初秋慢慢远去,接连而来的是十一月初布满阴霾,以及落下蒙蒙细雨的日子。

在洞穴酒吧的一个平常夜晚,几位伦敦警务大学的学生正在高谈阔论,讨论着德国的政治形势。从九月初以来,成千上万的东德人越过匈牙利边境,企图投奔西德。而昨天,就有上百万东德人在柏林街头示威。

其中一名学生大喊:“这是一个历史性的事件,我们会成为历史的见证者,和参与者!”

他叫丹尼尔。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另外一名学生提出建议:“一定要去东德才行。”

他呢,他是阿德里安。我还记得他老是抽烟,动不动就发脾气,嘴巴说个不停,当他无话可说的时候就开始哼唱老鹰乐队的歌曲。我从来没见过像他一样害怕安静的人。

于是,他们组成队伍。当天晚上,他们将搭乘的士前往丹尼尔的家中取走那一辆老福特汽车,他们将驾驶着老福特车出发,目的地是德国。在的士上,阿德里安遇见了一个名叫索菲亚·莫斯比的女孩,她美丽的双眸令阿德里安如痴如醉。索菲亚临别时交给阿德里安的一张照片,也算是为阿德里安的爱情故事增添了一抹历史色彩。他们取走了老福特车,两人轮流开车,大约第二天中午就可以抵达柏林了。

那个夜晚,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安娜在洞穴酒吧里面举起了手?是什么力量促使安娜走到了伦敦警务学院学生的桌子前?

她朝他们走过去,问道:“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我还记得我说过的每一个字。

“我会开车,而且我今天已经睡了一整天的觉。”

我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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