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9(1 / 2)

「我……不要紧……」竭力忍着,模仿着师父的声音。因为疼痛让嗓音沙哑,却无意问更添了几分像。

怪物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跪在胡蝶身边,赤裸的丑陋身体硬邦邦地动也不动。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像是有干言万语,却哽在咽喉。

胡蝶喘过一口气,问他:「我的肋骨可能断了,你会不会接骨?」

怪物紧张地点点头,带着哭腔问:「阿杨,你怎么又受伤了?」

胡蝶有点苦笑不得,一个疯子把他打伤了,结果还要求助于这个疯子为他接骨……

「咳……以后我再告诉你……」

怪物深吸一口气,紧张无比地将手慢慢伸到胡蝶胸前,摸索着受伤的位置……

疼疼疼……除了疼还是疼。胡蝶长这么大,头一次骨头被打断,疼得浑身汗涔涔。

怪物小心翼翼地将断裂的骨头接好,手法相当熟练,他甚至还用一股真气,将胡蝶的心脉团团护住。

直到一切顺利完毕,怪物才像是卸下什么重任似地,长长松了一口气。而后,他用干瘦无肉的手指,小心翼翼触碰胡蝶的指尖,轻轻问道:「阿杨,你好些了么?」

胡蝶哼了一声:「好多了,谢谢你。」随即想起,是他打伤我的,我要谢什么?

看着那怪物丑陋扭曲的脸上竟然显出一点欣慰,心里顿时涌起同情。

此刻眼前的人,不再是什么思心的怪物,只是个落难的可怜人。

「诶,你……」你在这里多久了?这是什么地方?

话还没出口,怪物脸上突然现出不信、痛苦与不甘。

数种表情混合在一起,使他原本扭曲的脸更加扭曲,可偏偏每一种表情都是那么清晰真实,胡蝶甚至可以一眼看个明明白白。

「怎么了!」胡蝶惊叫起来,却看见怪物的身体晃了两晃,栽倒在自己身上。

布满伤疤与水泡的脊背上,一把灵巧的牛角小刀插在瘦骨嶙峋当中,硬生生扎在后背,温热的鲜血如泉水般淋漓的涌了出来,汩汩的,彷佛永远流不完。

他那么瘦,那么苍白,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胡蝶怀疑自己的眼睛有点花,却清晰的听见他重重的抽气声。

「怎么回事?」胡蝶的脑子不会转了,喃喃地问:「怎么回事……啊!你不要动,我帮你止血……」

「没用了!」

冷冷的女人声音传来,胡蝶抖了抖,抬起沉重的眼皮,却看不清来人。有雾,下雨了……

「你不用为他哭!」女人慢慢走进:「还是为自己想想吧。」说着,她伸手一把抓起胡蝶,转身就走。

突然一声尖锐的怒吼。倒地的怪物竟然回光返照般向女人猛扑过来,要将胡蝶夺走!胡蝶却看见女人袖里暗藏的刀光。

「不——」一声尖锐的嘶吼,来自于胡蝶的咽喉。

吼叫中,女人尖刀出手,重重扎进怪物血淋淋的心窝。

「阿杨……」怪物喃喃着,大睁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终于慢慢慢慢……倒地不起。扭曲的脸上,竟然一派安然的甜蜜,彷佛从此坠入阿杨留下的梦里,与他双飞与他双宿,再没有生死再没有分离。

「不……凉……」胡蝶木讷地看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心被狠狠砸了一下,钝钝地疼。

怎么会……我还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你,你与师父,究竟是怎样的故事?师父生前,究竟有怎样的一段传奇?为什么会把江凉也扯了进来……

好乱,整个世界都乱了。胡蝶头疼,伤也疼,终于疲惫地闭上眼。

陷入黑暗的时刻,脑海里闪过江凉温柔的笑脸。

江凉冰冰的手,划过他温热的肌肤。只是温柔的碰触,却已经掀起湿热的涟漪。

嘴唇上濡湿的感觉轻轻划过,一股清凉瞬间如水从唇齿问渗入,一点点流过喉咙,注入心尖,再散入四肢百骸与全身经络。

好舒服……

「阿杨,你好些了么?」

温柔的声音响起,江凉的笑容渐渐冰冷,随后凝固。

不不,凉,不要这样看着我……

胡蝶惊醒。好一阵子,才明白又是一梦。

转头四顾,身处于一个简朴但是干净的房间。没有人在,静寂无声。窗外一抹暗色朱红,正是傍晚。

朱红……胡蝶茫然看着那一小片天空,眼前慢慢出现一片血。

窗口似乎变成一个泉眼,里面欢快奔涌而出的,是粘稠的血。带着扑鼻的腥甜和热热的温度,一直不停地往外冒。

胡蝶一阵恶心,喉头一腥,闷声吐出一口鲜血。胸口疼得发紧,心脏却跳动有力。

怪物的那一团真气,犹牢牢聚于胸口,兀自不散。

「阿杨,我好想哭……可是我的眼睛坏了,我哭不出来……」

嘶哑的声音在记忆里回荡,胡蝶鼻子猛然一酸,清澈的泪水迅速划下脸庞。

「醒了?」女人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没有任何感情。

胡蝶顿时听出来,就是她杀了那个可怜的怪物……

一双纤手抚上额头,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有点发烧。」

胡蝶抬眼看她,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女人忽然咯咯笑了,抬手轻掩略微发白的双唇:「怎么,公子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奴家是风华楼的飞燕啊!」

风华楼?飞燕?

胡蝶有点迟钝的脑子缓缓运转起来,恍惚想起,那不是当初自己的第二个目标么?

怎么会落在她手里?!

飞燕又是咯咯一笑:「公子不用惊讶,说起来,我现在还算是江凉公子的手下。只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是个奸细!」

奸细?!胡蝶所有的神经都高度集中起来,她要怎样?对江凉不利么?

「呵呵,我可是皇上派去的!」飞燕瞥他一眼,似乎有些得意,「皇上只是想早点知道阴阳双殊的下落而已。谁让这二十年来,江家总是在暗中阻挠皇上的调查!」

胡蝶想起来,江疆说的「二十年来还是个悬案」,原来是江家不想让真相大白。

究竟是为什么?

飞燕毫不在意地摆弄着自己的纤纤玉手,语气怪异地说:「江凉不是很喜欢你么?那,我有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和他有关,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讲给你听过?」

鄙夷地看了胡蝶一眼,飞燕继续道:「不过我猜呢,他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毕竟他找你,只是为了找杨随心!」

她又神秘地凑到胡蝶眼前,低声笑说:「不然,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他会爱上一个淫贼?呵呵……」

心里咚的一声巨响,像被人从背后狠狠打了一掌,胡蝶面色惨白,一阵头晕。

看他这样,飞燕却高兴起来,欢快道:「你这个样子真让人高兴!呵呵……我来讲给你听好了。」

当下也不管胡蝶,她兴致勃勃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就好像是讲给自己听的一样。

二十一年前,阴阳双殊正风光于江湖。

一日傍晚,皇上如往常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正为北方的旱灾大皱眉头时,忽然一条鹅黄身影如光似电飘飞而来,眨眼问掠走了案头上的玉玺!

皇上大吃一惊,却并不慌张。他一甩手,一道冷冽刀光已携着夕阳剪影,朝那身影直直射去!

鹅黄身影虽轻松侧身偏过,却也已失了先机。

脚下困顿的当口,皇上已然掠至来人身旁五尺之处。

正要叫侍卫进来的皇上,却在来人一把掀下面纱的时刻,生生咽下即将脱口的冷酷声音。

面纱下,是一张绝世容颜。

面前的女子比壁画中的飞天更加妩媚,比传说中的仙子更加轻灵,一双乌黑晶莹的水眸,比世上任何一汪碧潭都要清澈,羊脂一般细嫩的肌肤,映着夕阳柔和的光辉,泛出淡淡金光。 她轻轻一笑,竞随手把玉玺又扔回了案头!趁着皇上发愣的瞬间飘然而去,留下风过银铃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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