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2 / 2)

刘嬷看着打昏云绯玉的孙儿。“阿育,你这是……”

“奶奶,这样小主子就不会吵闹了,也不会见到残忍的画面。”

刘嬷明白孙子的意思,也感觉到孙子一夕之间成长了不少。

为了将军和夫人,为了云家唯一的血脉,就让他们祖孙俩共赴黄泉──

“刘嬷……阿育哥……”云绯玉一个人没有目的的走着,哭喊着。

他只记得昨天他的后脑勺痛了一下,然后就不省人事,当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上,可见得他昏迷很久了。

他隐约知道刘嬷和阿育哥已经发生了不幸,但他的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望,他宁愿相信他们没死,他们还在世上。

家他是不能再回去了,万一被人发现他还没死,那就太对不起代替他牺牲的阿育哥了。

云绯玉一个八岁的孩子,一时间根本不能接受家里所发生的巨变,他就像一个没有魂魄的人偶,任凭自己的双脚带他到陌生的地方,一个能让他容身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又饿又累。

天空一片昏黄,已经是日暮黄昏的时候,每个人都准备回温暖的家,路上的行人纷纷从他身旁经过,更显出他的孤苦无依。

他蹲坐在墙边,看着渐渐稀疏的人潮,直到夜晚来临,他仍枯坐在已经变得清冷的大街上。

然而他却一点也不感觉到害怕,以前他是个很怕黑的人,然而在经过昨晚的事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事让他感到害怕了。

夜风清冷却比不过他心里的冷,身子反射性的往墙角缩,他心想:也许明天他就会冷死或饿死也说不定。

也许是冻得没有知觉,云绯玉昏睡了一夜。

隔日清晨,太阳露出脸儿,气温回暖,大街上又渐渐热络了起来,然而对于他这多出来的人,依旧没有人理会。

摸摸震天价响的肚皮,他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也没喝水,肚子好饿……

正当云绯玉满脑子想着可口的食物充饥时,有一颗馒头滚到他的脚边。

是被人咬过的,云绯玉从来只吃新鲜可口的食物,这馒头看起来又硬又难吃,还脏掉了,可是他的肚子好饿,再不吃东西也许就会饿死街头。

云绯玉对着馒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手怎么也伸不出去把馒头捡来吃。

就算一辈子要过着躲躲藏藏、没尊严的日子,你也得平安的活着……

蓦地,刘嬷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响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已经是一个孤苦无依的人了,哪管得了东西脏不脏、难不难吃?

如饿虎扑羊般,他不顾一切的捡起脏兮兮的馒头,迅速的往嘴里塞,告诉自己──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他死了爹娘的仇就没人报了,也对不起九泉之下为了云家而无辜枉死的人。

大街上有一主一仆,快步走在前头的是身着华服的男孩,后头紧跟着男孩的仆从看起来比前头的主子还要虚长几岁;虽然仆从是个练家子,要追上主子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还是担心一个闪神主子就会不见踪影。

“王……”男孩回头瞪了他一眼,仆从才惊觉的改口:“少爷!”

男孩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少爷,您走慢点,等等小本子!”小本子呼唤着他的主子,没想到他的主子居然停下了脚步。

真是太感动了!主子终于听到他的心声,体谅他身为仆从的辛劳。

就在小本子差点要落下感动的眼泪时,他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少爷,您在看什么?”原来吸引主子停下脚步的,竟是窝在路边的小乞丐。

男孩走近小乞丐,没想到在他的国家里,竟然有这么小的乞丐。“小乞丐!”

“你!”没想到有人来跟他说话,云绯玉错愕的抬头,但他刚才称呼自己小乞丐……“咳咳……你才是小乞丐!”嘴里塞满干硬的馒头,害他差点噎住。

男孩见到云绯玉黑白分明又十分水灵灵的大眼,有好一会儿处于失神的状态。“你捡人家不要的东西吃,不是乞丐是什么?”

“我不是乞丐!”

这人真奇怪,他是不是小乞丐干他啥事?

“真是奇怪了,头一次遇到乞丐说自己不是乞丐。既然你不是乞丐,那你为什么流落街头,该不会是你爹娘不要你了吧?”如果真有那种爹娘,他们真是该死!

云绯玉不想落泪的,可是男孩的话勾起了他伤心的回忆,害他的泪水不听使唤的滑落脸庞。

“你别哭……别哭嘛!”男孩笨拙的安慰他。

“我爹娘死了,他们都不带玉儿一块走……”

云绯玉抽抽噎噎的说着,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泪水了,没想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就轻易触动他内心的痛楚。

“我认识一对夫妇,他们领养的孩子已经离开他们了,所以他们很希望能再领养一个孩子。怎么样?你要不要去做他们的孩子?”男孩温柔的问着。

小本子知道主子指的那对夫妇是谁,但主子怎能……

“少爷!”小本子想劝主子改变主意,不料却遭到白眼。

“你是不是在骗我?”云绯玉怯生生的问,世上真有人愿意养不是自个儿生的孩子吗?

“开玩笑,本……我一旦说出口的话,君……绝无戏言。”男孩一段话说得结结巴巴,似乎对他的身分有所隐瞒。

家里惨遭横祸已经让云绯玉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天理存在,他能否再相信人?可如今眼前穿着华丽的男孩所说的话都不能信的话,他还能信谁?

“走吧走吧!再晚天就要黑了!”

不由分说,男孩开心地拉起云绯玉,此番举动令云绯玉感到温暖和窝心,也许他真的遇上好人了。

***

鞭炮锣鼓声在石泉镇上震天价响,这是个人口不超过一百人的小镇,如今却因出了个状元而声名大噪,让状元郎的养父母也感到很有面子。

韶府这一日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上门祝福的道贺恭喜声不绝于耳,累得韶家夫妇把一张好好的脸给笑僵了。

小镇上难得出一个状元郎,不管是村民、村长,甚至远至三个镇之远的县太爷,都跑来祝贺。

想他韶偲云当韶家养子十二年,在韶家进进出出的人用手指头都算得出来,真可说是应验了“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句话。

“真不习惯这种场面,笑容都快僵掉了。”韶母身子有些疲累的坐在竹编的藤椅上,她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光是笑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孩子的娘,你忙了一天,早点休息吧。”韶父将门拴好,看到一点也没喊累的妻子和令他感到骄傲的养子,脸上不禁泛起幸福的笑容。

“爹、娘,你们都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对某些人来说,中状元是一件光宗耀祖值得高兴的事,但对韶偲云来说他却一点也不高兴。

如果他是独身一人的话,他可以放胆的接近他的仇人之子,一刀让他的仇人之子毙命;如今,他的心中多了份羁绊,使得他为云家复仇的计画多了层阻碍。

韶母见韶偲云愁眉不展的模样,知道他在为何事犯愁。“云儿,王上是勤政爱民的好君王,你好不容易有机会入朝为官,一定要趁这个机会为百姓做点事,才不枉你苦读圣贤书。”

“娘,我明白的,虽说父债子还,但真正的凶手,孩儿也不会放过他的。”那个陷害他父亲是叛国贼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唉!逝者已矣,你这又是何苦呢?”韶母知道凭韶偲云一个人微薄的力量,是斗不过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即使有一天他掌控了权势,然而在这当中必会经历一些痛苦的牺牲和心灵上的折磨,她实在不忍心见他如此。

韶父也劝道:“爹娘绝对不是担心你会连累我们,而是靓国要是失去了一国之君,国家会动荡不安,到时苦的可是百姓,有时为了顾全大局,逼不得已也得放下私人的恩怨。”

“爹、娘,你们放心吧,孩儿会用自己的双眼辨别王上是不是值得辅佐的明君。”韶偲云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们的说法,他就给豫王车玄雾一个机会,在他还没确认他是不是无可救药的昏君前,就暂时让他的脑袋粘在自己的脖子上。

听到他这么说,韶氏夫妇心瑞安心了些。

“总之,你要好好的辅佐王上,明白吗?”韶母真挚的期盼着,因为不管是豫王还是云儿,她都不希望他们其中一人受到伤害。

“娘,孩儿明白的。”韶偲云也不跟养母说太多,他的养父母是纯朴的人,把一国的君王当成神一样的尊敬,明知道他心里有恨,这些年来却不断的劝说他,要他别再恨靓国的君王。

一个杀害自己亲生父母的人,即便他是君王,还是无法原谅。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他放弃仇恨,为什么当君王的人做错了事都可以被原谅,为什么这世上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云儿,你也知道,虽然你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子,可是爹娘一直把你视为亲生的,爹娘都不希望你活在仇恨的深渊。”说着韶父又是一阵感伤。

“爹,你放心,孩儿绝不会卤莽行事的。”韶偲云的话算是承诺,他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杀了豫王。“对了!娘,你真的不知道当年带孩儿来让你和爹领养的人是谁吗?”有机会他真的好想谢谢他。

韶偲云突然这么一问,韶母和韶父互看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摇头。

“娘不知道,他只是常到娘这里来玩,却没说过他的身分。”韶母有些闪避的回答。“那他为什么没再来了呢?”每当韶偲云心中有恨时,想起了那个人,他的心情就会平复许多,那男孩帮他找到了这么好的爹娘,不能当面谢谢他,这件事会成为他心中的遗憾。

“既然他都没再来了,那娘更不可能知道。很晚了,明早你还要上京复命,早点睡吧。”

没有那个人的下落,韶偲云难掩失望的回房。“有机会真想好好当面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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