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尘1(1 / 2)

第一章

万灯楼。

修真界人人谈之色变,避之不及的魔楼其实并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高楼,而是一座城池。

城中偏北处有一座高可入云的耸然巨楼,临城中清池而建,雕梁画栋,奇伟瑰丽,每层二十四只檐角,像鸟儿的翅膀一般高高翘起,振翅欲飞,檐角下又缀着层层叠叠的华灯,入夜便是灯火通明,与白昼无异。

乌云闭月,繁星骤隐,冷风裹着几片雪花吹过寂静的黑夜。

无涯殿中灯火只明了一半,灰黑色石板折射点点烛光,空旷的大厅除了八根四人合抱粗的石柱外再没有太多装饰,毫无暖意,只显得阴冷可怖,中央铺了厚重层叠的地毯,一个身穿墨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半跪在其上。

一队面带银色面具的护卫围在屈敬元身后,他垂着头未敢看高阶玉座的人一眼。

本以为万灯楼应该是丝竹软香、歌舞不停的享乐之地,没想到竟是这般肃穆阴寒,竟是比仙盟还要规矩些许。

前些日子万灯楼易主,诸多势力蠢蠢欲动,其中不乏想要浑水摸鱼之辈,屈敬元不同,他从琉璃坛来,此行目的是归依万灯楼。

琉璃坛早与仙盟貌合神离,只是一直在观望,此番万灯楼易主正是个时机。

原因无他,这万灯楼前任楼主江祁清薄情寡义、暴虐成性,十六岁便弑师欺祖,判出师门,将将弱冠就能把万灯楼牢牢把在手中。

仔细算来,那人应当是他的小辈,也曾在大比上远远见过一面,才智无双、根骨绝佳又淡薄人情,他对于仙盟而言实为一道劫难,而与这种人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一个人竟在焚骨崖一役后修为尽失,尸骨无存,那么……

屈敬元暗暗觑了一眼座上之人,能把那个人逼得散尽修为,形魂具散的人又能是什么好相与的呢?

“苍梧印。”首座上的年轻男子淡淡地重复着他刚才的话。

苍梧印在百年前封印镇魔后就没了踪迹,乃是稀世珍宝,这些年来无论是邪修还是正道修士都为了追寻它的下落挤破脑袋。

座下之人头也不敢抬,只俯首道:“是。”

那人轻笑一声,似是不屑:“你知道苍梧印的下落?”

屈敬元握了握拳,大着胆子道:“小人不知,但我家坛主找到一位知情人。”

座上之人转了转手中的短匕,听到“知情人”三个字时,他的动作明显一滞,屈敬元久久得不到回应,硬着头皮向座上看去。

那人看样子不过是个弱冠少年,一身赤衣红袍,墨发如瀑,剑眉入鬓,整个人斜斜地坐在黑漆石椅上,洁白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翻转着一把通体幽黑的匕首,不像是一楼之主,反倒像个富贵人家无拘无束的小公子。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少年眼珠微微一瞬,屈敬元与他对视一眼,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眸中清澈有余,带着几分初出茅庐的不屑。

传闻这人幼年卖身成奴,在万灯楼蛰伏数年,一步步从最底层的杂役,走到楼主之位,甚至险些被江祁清收做炉鼎,忍辱负重,九死一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双这么干净的眼睛。

这眼神太具欺骗性,屈敬元匆匆移开眼睛,心中怔忪一片。

……可这通身养尊处优的气质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半晌,座上之人才收了匕首,起身走到阶前,微微颔首道:“那人呢?”

屈敬元松了口气,向身边的随从递了个眼神,随从心领神会,一躬身向门外小跑去。

片刻后,一阵清脆的镣铐声由远及近响彻大厅,冷铁碰撞间,一道消瘦单薄的白衣身影走进大厅,脊背挺得笔直,白皙的脖颈隐在层层叠叠的衣领里,露出一段若隐若现的锁骨。

待人走近,众人才看清来人,是个面容清俊的少年,看穿着正是个刚长成的仙盟小辈。

楚怀南眸中有寒意闪过,一双桃花眼阴沉下来。

行至阶前,少年依旧昂着头,脊背挺直,一张美人面上满是冷傲寡淡。

楚怀南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紧握匕首的指尖泛白。

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屈敬元对于他的这个反应十分满意,他此来确实是为了献宝,只不过此“宝”非苍梧印,笑话,有了苍梧印琉璃坛又何须倚靠万灯楼,他要献的宝乃是身前的美人。

万灯楼易位之初,这位新更位的楼主曾遍寻定南阙荆北仙君的画像,那位仙君是高岭之花,不可亵玩,屈敬元寻遍十八州才找到一个与荆北仙君面容相似之人,再有易容术加持,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说起荆北仙君,与前万灯楼主江祁清是同门师兄弟,如今也是仙盟的中流砥柱,师兄弟背道而驰,鲜少有人知道,当年江限就是因为他才触犯戒条,被逐出仙盟,甚至此后一直对自家师弟念念不忘,现在又有眼前这位遍寻其画像。

屈敬元在殿中暗自打鼓,难不成是这些歪门邪道就好高岭之花这一口?

如果顺利的话,那接下来的事就顺其自然,不归他管了,谁知,楚钦只是整了整衣袖,不疾不徐地从玉阶上缓步而下,道:“说吧。”

阶下少年脑中一片空白,冷傲寡淡都是装出来的,他袖中的手指早已抖成糠筛了。

他本是琉璃坛新收的弟子,应坛主之命,虽知此处是龙潭虎穴,但坛主于他有恩,只能拼死相报,何况只是做一个入幕之宾,但对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屈敬元暗暗给他使眼色,少年微微抬眸,抬起一只手靠近楚怀南的衣袖,眼中微微湿润,十分勾人,他涩声道:“此事,在下想与尊主幕后详谈。”

不待他触碰到衣料,一道水朱华光剑意不知从何处闪现,一招击中腰腹,便把他推出数尺,巨大的冲击波让他两眼一黑,但他能感觉到这人还是收着气力,似是不想吵到谁一样。

再抬头时,那人还是站在玉阶上,眼中满是冰冷的戾气。

四周的守卫立马将二人围起来,冷刃在侧屈敬元再不敢造次,只是一脸茫然地问道:“尊主,这是何意?”

“万灯楼戒条,着白衣的人不能进。”一个玄衣男子冷冰冰道,“这是大忌,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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