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3(2 / 2)

“善良?不!是懦弱。因为我没那个能耐,做不了那么恶劣的事。”

他耸耸肩。

“不过你说的对,我得把自己交付给火。杀死自己,这样会轻松很多。”

亚瑟放低了声音。

“伊娃小姐,尽管我真心想为人类的福祉献身,但他们并未因此过上富足的生活。而我却成为了一个航运家,一个剥削他人的资本家。”

“您不必愧疚。”伊娃说道,“zheng治的本质就是暴力和欺骗。您无法胜任统治者的角色恰恰说明您是个良心未泯的好人。”

“好人么?不瞒您说,我卖过武器发过战争财。跟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奸商没什么两样。为了自保我杀过人陷害过无辜者。天晓得!那个混乱的时代……”

亚瑟发出几声低笑。

“不过您别担心,一切都过去了。我向您保证,都过去了。现在是和平年代。站在您面前的是一个正在忏悔心灵罪孽的恶人。是忘恩负义的、追逐利益的,混蛋、疯子、伪装者!”

“是的,我曾在无意间犯下诸多错误:为了抓住一些东西,我舍弃了更为珍贵的。但也总归是摸到了真理的门边。然而当我重燃希望打算大展拳脚的时候却发现想要在zheng治上有所作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曾经的信念和追求在我看来更像是自欺欺人的独角戏。”

他颇为心酸地说,带着一点埋怨。

“您看,这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死亡。是残酷冰冷的现实杀死了他。”

“如今呢,到头来我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但我的心灵已然老去,说话办事愈发的畏手畏脚。天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亚瑟自嘲地笑笑,用笑容掩饰低落。

“求您别这样。”伊娃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恳求道,“我知道您……您已经尽力了。”

刹那间,迎着朦胧的月光两双眼睛对视了。亚瑟感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升起一阵颤栗。他抽出手,表情复杂半晌没有说话。伊娃慌忙垂下头,有些局促地捏着衣摆。

“抱歉……您看,我又逾矩了。”

“没有的事儿。伊娃小姐,您怎么这么爱道歉?”亚瑟笑笑(尽管他的笑很勉强)然后强行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这艘船上的俄罗斯人可真多。”

伊娃却说“忒提丝号”本来就是俄罗斯的集团出资打造的。

“看来我需要把俄语捡起来了。”亚瑟适时地开了个玩笑。

“Артур.”

“您说什么?”

伊娃又重复了一遍并说道,“这是您的名字,先生。”

与她预判的不同,亚瑟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兴趣,反倒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这让她觉得他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不过她并未放弃。

“您难道不想知道我的名字怎么读吗?”

伊娃歪着头俏皮地看向他。然而后者只是牵强地挤出一抹笑,一言不发。似乎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

“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伊娃投来狐疑的眼神,但亚瑟没有回答。

“没什么,晚安。”

他顾不得礼节,匆匆道了声晚安便快步走开了。

亚瑟的航海日志③

与伊娃小姐船尾夜谈的第二天墨多多醒了,不过说实话他的状态很不好。他说了很多胡话(好吧,姑且把它们当成胡言乱语)。诸如什么贝克街闹鬼,□□要附身在他身上,医务室的恶魔复活找他索命,被青铜棺木里的双面脸怪物追杀等等。诸如此类,听的我是一头雾水。据说这些都是孩子们遇到我之前经历过的冒险,不过说到底,墨多多口中的“危险因素”早已离他们而去,他口中那些所谓的追杀者不过是幻觉而已。

医生判断他似乎是受了某种精神上的刺激,将他安排在医务室静养。为了不再节外生枝,我定下规矩,要孩子们不能乱跑直到船靠岸为止。

而真正令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不知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面前就会浮现出伊娃小姐的双眼,它们是如此深邃,勾人心魄。

事情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我却兀自乱了阵脚。一切都是从她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开始的。然后是她的眼,紧盯着我;她那好看的唇轻启,缓缓吐出我的名字。缱绻缠绵,温柔又热烈。而我却傻傻地杵在原地,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最后狼狈地逃离,把女士留在那里。可真是失了绅士的风范!

尔后每次与伊娃小姐交谈,我总感觉体内有某种被压抑许久的东西在复苏。

有时候人活得越久愿望就越幼稚。我开始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好吧,让我像一个冷峻的哲学家一样思考。

现在站在法官面前的是一位在情感中迷茫的年轻人。他在等待爱神的审判。

[首先,亚瑟先生,你是否对伊娃小姐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是的。]

[是仅限于有好感还是已经完全爱上了她?]

[喜欢,仅此而已。]

[哦,还不算太糟。很好,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就如同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相识,然后交谈、经常见面,共处一船催生出亲密。]

[详细些,先生。您知道的,您可以欺骗所有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心灵。]

法官循循善诱。

[来吧,告诉我。你喜欢她,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是她同你一样长生不老?或者——]

他不怀好意地拉长了尾音。

[您是出于怜悯和窃喜。您错误地认为她是你的所有物。理所当然的——像这样(法官自言自语):她是母亲为我选择的配偶,是我的奴隶。嗯,就像这样。]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向您坦诚,我喜欢她的容貌,思想和谈吐。至于那卑鄙龌龊的窃喜——人怎么能斗的过自己的**?我供认不讳!这算是一种天然的美德或者他妈.的快接近了吧!]

法官的形象消失了。我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伊娃的脸在黑暗中浮现,我的心底悄然泛起一丝甜蜜。可一想到她和我的复杂渊源,甜蜜又瞬间被苦涩冲淡。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会做出那样的事儿,而我为什么得用自己的幸福偿还别人犯下的错。

于是我再度陷入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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