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求助86(1 / 2)

从春花堂回来的头几日,小余几乎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在这其间,大都是胡老九这个酒友替他将饭菜送来房间。还有那位李老师也来过一次,说他已经按照春花堂裴副堂主的吩咐,去找萍姑娘说了小余前往春花堂修炼一事,从而替小余告了一个月的假。

听到萍姑娘也知道自己去了春花堂,小余本就低落的心情难免愈发阴郁。再加上过去这一个月里他身体气血的剧烈亏空,没过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似这般也不知睡了多久,小余竟是被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吵醒,恍惚中仿佛是回到了昔日人界教坊那地底石牢,身旁则是陪着自己练功的那位白教头。

果然,待到床上的小余睁眼一看,只见自己的屋子里不知何时已经坐着一个满脸病容的白衣男子,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酒,一边咳嗽不止,正是当年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白教头。

看到白教头居然来了神寂山上的地界,小余惊喜之下,急忙起身招呼。随即他又想起近年来自己从天界拿回来的那些好酒,最后都被自己和那胡老九给糟蹋了,居然忘记了这位酒不离身的白教头,实在是有些忘恩负义。

然而白教头对此却不在意,只是说道:“喝酒便只是喝酒,无关优劣……反正我也品不出其中滋味,好酒劣酒,一样是喝……”

小余便向白教头询问为何突然想起来夏风堂探望自己。却见白教头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因为你去春花堂的事了……说来春花堂里的花之祭师,也算是我的老熟人……当年若非有她出手救治,我这副残躯也不可能熬到今日……”

随后白教头又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当年你从长夜谷外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正好当时教坊里有一个叫‘茶美’的女子患了失心疯……咳咳……我们便安排她顶替了那个叫茶美的女子,留在石牢里传授武技……后来询问那女孩的姓氏,她说随你姓,于是便有了‘方氏茶美’这个名字……

你也知道,按照教坊的惯例,人界教众想要学完那十套入门功夫,而后参加神殿选拔,少说也已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然而被顶替了名额的那个茶美,当时便已有十六七岁……转眼数年过去,怎么算也是二十多岁,未免与这女孩的年龄不符……况且她自己也不愿继续留在石牢里练功,于是我只能安排她离开教坊……

要说在人界各坊替她安排一份差事,原是不难,但她却一心想要来神寂山上的地界……倘若她武技练得不行,又或者并非习武的料子,我倒也不必理会,但她的情况偏偏却有些特殊……”

说到这里,常年伤病在身的白教头又是一通咳嗽,吞了两口酒才缓过来,继续往下说道:

“那女孩的悟性不错,虽然比不上你,却也是罕见的习武苗子……尤其是她与人动手之时,竟有一种不死不休的心境,由此生出一股独特气势……说得通俗一些,便是与我修炼的功夫有些贴近,乃是属于【炼意】一路,于招式和内功反倒不太专注,她自己也不愿翻来覆去锤炼那十套基本武技……

对此我思来想去,若要让她参加神殿选拔晋升地界,一来她的年纪实在太小,碰上那些成年男教众未免吃亏……二来被她顶替的那个茶美,如今应该是二十多岁年纪,一旦让她抛头露面,说不定还会因此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最后我便想到了地界的春花堂,要知道春花堂历来都缺女教众,尤其是年轻漂亮又身怀武技的少女,为此春花堂往往需要自行外出招募……再加上我和花之祭师又是老熟人,要将一个女孩安排到春花堂,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在听说春花堂的情况后,也包括她将要学习乃至经历的一切,倒是并不反对……说只要能够尽快前往神寂山上的地界,无论是什么安排,她都能接受……”

解释完这些来龙去脉,白教头又是一声长叹,最后向小余说道:“前几日我听到消息,说你也被要邀请去了春花堂做客……而且与你一同修炼的,正好就是那个女孩,于是便上山来看看你……”

听到白教头的讲诉,床上的小余惊讶之余,不禁愕然良久,心中更是暗道:“你要是早告诉我这些,我知道那个小美如今身在春花堂里,就算是打死我,我也决计不会答应去春花堂做什么客。现在才来告诉我,未免太晚了些!”

然而白教头对于小美的这些安排,说到底还是看在小余的情分上,他也只好向白教头致谢,随即感慨道:“她倒是命好,既没参加那一场只能活一个残酷选拔,无惊无险来了人界,之后也没参加只有十个名额的神殿选拔,又轻轻松松来了地界。相比起来,我这个被夜神殿圣女亲自带回南疆收养的孤儿,之所以能够平安活到今日,却是将那些苦头全都品尝了一遍。”

白教头却只是缓缓摇头,说道:“关于你身世的事,我和邓坊主早已把我们的猜测告诉过你……往后便与我们再无关系,也再不必和我们说……”

说罢,两人便是一番沉默。白教头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该说的事情说完,也就没什么可聊的。

随后他便要起身离去。小余要下床相送,也被白教头阻止,让他好生歇息。

临行前白教头兀自思索半晌,突然又对小余说道:“那女孩天资不错,人也不错……既然你们在春花堂里有了夫妻之实,也算天意造化,往后你待她好一点便是……”

小余本他这话说得一愣,这才终于明白白教头今日前来的用意,急忙说道:“她……她一直将我视做自己的杀父仇人,说有朝一日学成了本事,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杀了我报仇。我……我跟她怎么可能?”

白教头却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床上的小余。

小余被看得心中不安,迟疑半晌,终于又说道:“我心里已经有其他的女孩子了,就是那一年来过神殿选拔会场的那位天界的萍姑娘。此外还有……还有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玲。”

这回却轮到白教头一愣,有些不解地望着小余,缓缓说道:“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便是常理……莫说地界的四堂六关,哪怕是人界各坊的坊主和精英教众,家中往往也是三五妻妾,更别说私底下那些相好的女子……以你的条件,身边女子多一个、少一个,原也无妨……”

听到这话,小余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望向白教头,用眼神回应了他的话。

白教头默然片刻,削瘦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少有的笑容,叹道:“你的武技路数虽不像我,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有些像我……若是如此,往后便有你的苦头吃了……”

说完这话,白教头便不再停留,就此扬长而去。

之后小余又在床上休息了一整日,亏空的气力才逐渐恢复,能够下床自理。待到两日之后,则是他前往天界禁地跟那位木中之人学习功课的日子。

由于之前留在春花堂里的那一个月时间,李老师已经替小余向等候在前往山顶工事前的萍姑娘请过假,所以这也算是从春花堂回来之后,小余第一次前往天界禁地,也是首次面对那位萍姑娘。

想到过去这一个月里自己在春花堂里经历的一切,小余不禁头大如斗。再次看到萍姑娘,更是心中愧疚,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只能尽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想待到两人踏进竹篮,升入伸手不见五指的云雾之中,萍姑娘的声音突然响起,淡淡地问道:“去春花堂做客,可还开心么?”

听到萍姑娘开口询问,小余难免有些惊讶。

话说自从那一夜与阿玲发生关系后,自己因为心中有愧,便与这位萍姑娘刻意保持了距离。而萍姑娘也知分寸,每次只是例行接待领路,再不和小余多聊一句,两人自此变得如同陌生人一般。然而她今日却突然主动打破僵局,问起自己前往春花堂的事,如何不让小余感到意外。

当下小余只能“嗯”了一声,说道:“那是地界的安排,由春花堂亲自挑选的人,容不得我拒绝,也谈不上什么开不开心。”

浓雾中萍姑娘似乎冷笑一声,随即说道:“那我懂了,原来你不是不肯吃,而是要主动送到你的嘴边,你才肯吃。”

小余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只能闭嘴不答。而萍姑娘也不再吱声,只管默默在前领路,一路前往木中之人所在的那个血木山洞。

接下来自然便是今日的功课,木中之人倒是没问小余前往春花堂做客的事,照旧先讲了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然后开始讲述佛道两家典故。

不同于之前学习儒家的功课,木中之人这段日子所传授的佛道两家功课,只是分别详细讲诉这两大教派的来历和主张,倒是没有什么需要背诵的佛经、道经,多是以两家流传于世的典故,推演出各自的思想和主张,而后逐一剖析。

于是小余听在耳中,心里则是反复思索着萍姑娘方才说的那句话,不禁心道:“萍姑娘所谓的‘吃’,自然便是指男女之事了。而她有此一说,难道是以为我之所以故意疏远冷漠于她,是因为她不肯投怀送抱,把自己主动送到我嘴边?若是如此,那误会可就大了!”

直到今日的功课结束,小余都在想着这事。临别之际,木中之人突然问道:“你可知男女之间的情爱,为何是古之君子所不取,甚至称之为‘毒’?”

小余心知这位师父定然是看出了自己今日的心不在焉,难免心中惭愧,急忙恭声说道:“请师父指教。”

木中之人略一沉吟,便缓缓说道:“所谓情爱之毒,其实不在于害其身,而在于害其心。便如适才功课里讲到的,佛家所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佛门真正的大忌,并非是违反喝酒吃肉这一条条清规戒律,而是世人心中无佛,失了慈悲之念,那才是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同样的道理,男女之事亦是如此。若只是沉沦于云雨巫山之间的行乐,纵然是夜夜放纵,充其量不过是身体气血的亏空,尚能以药石补之。但若是沉沦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纠葛,终日魂不守舍,以至心境大乱,诸事不举,那么这个人便算是彻底废了。”

听到这话,小余顿时心中一凛,回答说道:“是。”

木中之人继续说道:“所以无论是那极乐神域也好,春花堂的技门也罢,倘若你能堪破,反倒是一种磨砺,能够助你坚定心志;但你若是无法堪破,那么只会让你越陷越深,最终沦为你毕生的业障。而这其实和读书练武一样,同样也是对你的考验。”

小余只能再次应答一声,默默退出了山洞。

此时山洞外的天界早已被夜幕笼罩,黑漆漆的云雾里,是静静等候在外的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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