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庖有肥肉,厩有肥马81(2 / 2)

路诤心里一沉,呼了一口气,心说终于来了。

他随同这个女人回到了来时的那个房间,女人推开门,把他领了进去,自己出去了。老板椅上的男人转了过来,正是之前的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三角眼男人。

原来他就是若头。

若头是一个黑道用语,用来称呼组织里领袖的继承人,或者年轻的高层,对应的是二号交椅。这么想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可能和组织的老大有某种亲密关系,甚至是血缘关系,也许驻扎看守这个场子,就是对他未来接任整个组织的历练。

若头双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那对凶戾的三角眼眯了起来,显得更加危险了。他冷冷地说:“一不小心看走了眼,你究竟是什么人?”

路诤心说这才是今晚最危险的对战。

他看着若头那对凶戾的三角眼说:“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可能有点天赋,所以来这里碰碰运气。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若头直说,拜托了。”

若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气氛显得有点紧张。他对旁边的阿柏怪招了招手,那条紫色的大蛇游了出来,把头依附在他的腿上,显得如同小猫似的乖巧。若头摸着阿柏怪的蛇头,说道:“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我们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心生不满了?”

“是若头给我机会,我怎么会不满呢?”

若头斜着眼看他:“我听说你向观众台上的人示威来着,还竖中指,很威风么?”

路诤适时表现出不忿,气鼓鼓地说:“观众们自己下错了注,却指望用我的命来为他们的错埋单,我一时不忿,冲动了,希望若头海涵。”

他说着,还深深鞠了一躬,如同一个真真正正的关都人。

若头笑着说:“少年有为,最是轻狂,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还为场子赚了不少呢。我们是庄家,客人押错了,自然是庄家赚钱,我赞赏你还来不及。”

他的声音忽然转冷:“我是问你,你对我们的生意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自然是挑战失败的人会死在擂台上,这件事你怎么看?”

路诤抬起眼帘,说道:“在我的家乡,有本书叫《孟子》。《孟子》有云,‘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

若头皱眉:“什么意思?”

路诤看他这副模样有点好笑,显然,眼前这家伙是个自小混黑道的混混,气势是挺足的,可惜不学无术。哦,错了,就算他不学有术,大概也没法知道孟子是谁。

“孟子是位教书先生,有天被一个统治叫‘梁’的地方的大名给叫去。大名指着自己华美的宫殿,坚固的城墙,得意洋洋,问孟子自己的地方如何?孟子说,你的厨房里放着呆呆兽肥美的尾巴肉,马厩里养着肥壮的烈焰马,但是你治下的居民却面有饥色,食不果腹,这是领着宝可梦吃人。”

若头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他的眼中凶光乍现,趴伏在他膝盖上的阿柏怪也警觉地扬起自己的蛇头,露出匕首般的牙齿,“你觉得我在领着宝可梦吃人?”

路诤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孟子说这话的对象是大名,大名是统治者,对自己治下的居民有义务,但他却只在乎一己之私,所以孟子才骂他‘率兽食人’。若头虽然生意做得很大,手下有很多精兵强将,但恕我直言,离统治一地的大名却还差得很远,所以即使是孟子就在眼前,对若头所为也只能不置可否。”

见他脸上露出困惑,路诤又说:“在我看来,若头只不过给了我们另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当然很凶险,代价很高昂,但说到底,还是我们自愿的。所以,我们感谢若头还来不及,怎么会对若头不满呢?”

“至于是谁把东城的居民逼得不得不选择这条路?”路诤扬起眉毛:“庖有肥肉、厩有肥马,富人高高在上,穷人走投无路,率兽食人的,难道不正是统治关都的关都联盟么?”

若头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他指着路诤:“你小子,可真有意思!我好久没有遇到过你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

他笑了几声,在刚才还在咧嘴威吓的阿柏怪头上轻轻摸了摸。体会到自己主人的情绪变化,阿柏怪重又游回办公室的角落里,盘蜷起来。他拿起桌上的电话,说道:“把东西拿过来吧。”

房间的门重新打开,高挑的花子小姐提着一个皮包走了进来,她把那个皮包放在若头的桌上。

若头把皮包的扣子解开了,露出里面金光灿灿的东西,推向站得毕恭毕敬的路诤:“三场挑战,每场按50万来计,合计是150万,考虑到是我们打断你的连胜场次,又给你补了50万,凑满200万。这里面是20枚金珠,还有一张在渣打银行开户的信托本票,去柜台就能支取,面额是100万,你点一点。”

金珠是一种黄金做的贵重物品,因为关都地区没有现金,交易全都要走电子支付,大额的汇款会引起搜查官的注意,所以,不那么好见光的交易,往往会使用相对价值稳定的贵金属、艺术品、古董等来做结算。其中金珠是最常见的货币,一枚是50000块左右,在任何一家金店就能折现。

至于渣打银行的信托本票,则需要去金黄市设立的渣打银行柜台去办理。当然,因为渣打银行是一家国际银行,所以,这枚信托账户里的钱,是不会经过关都地区金融安全部门的审核的。

路诤低头扫了一眼那个皮包,淡淡地说:“不用了,若头出手,自然是确信无虞的。”

若头重又恢复双手撑着下巴的姿势,煞有介事地盯着路诤看:“方便问一下,你是怎么办到的么?”他故作大度,温和地笑着说:“哦,不想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是个生意人,不是条子,不会对每个问题都刨根问底。”

路诤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用不着瞒着若头,我从小有种特异功能,集中精神的时候,能感受到敌人的弱点。这次运气不错,场子里给我选的敌人都是比较笨拙的类型,我抢先打击敌人的弱点,自然出奇制胜。”

若头恍然大悟,说道:“你这可是了不得的天赋,没有想当训练家的打算么?”

“是很想当训练家,但家里穷,养不起。听说若头这里有玩命就能赢钱的场子,所以来碰碰运气。”路诤适时又露出不忿的表情:“如果我也有联盟的资助,自信成就绝不会在那帮家伙之下。”

若头宽慰地说:“你有这么罕见的天赋,日后自然会有大出息的。”他随后又玩味地说道:“不过,区区200万,当一个普通人自然能逍遥很久,但想当训练家的话,就是长翅鸥求来的雨——洒洒水罢了。”

“若头的意思是?”

若头身体前倾:“你有没有听说过,地下对战?不是我们这种人类和宝可梦的对战,是真正的训练家之间的对战,当然和联盟那种过家家的规则不同。也是下注玩的,每一场玩得都很大,出场费自然也远不是我们这里可比的。如果你想要走得更远,不妨试试看?”

“会很危险么?”

“想有所成就,自然不可能一点风险也不冒。”若头说:“这个道理我不说,想必你也明白。关都的资源被联盟截取了大半,他们对自己体制内的人资助起来慷慨大方,但你作为一个体制外的普通居民,想有所成就,只能去拼、去抢。”

路诤点点头,看起来若有所思:“取之尽锱铢,而用之如泥沙。”

这个宝可梦世界里的黑社会肯定也没听说过杜牧的《阿房宫赋》,不过他想问的都已经问过了,对路诤的拽文没有任何兴趣。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打印出来的卡片,递过去:“不妨考虑一下?”

路诤接过他递来的卡片,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是一个地址。他装出郑重的样子把那枚卡片收好,说:“我会考虑的,只希望到时候若头不会对我失望。”

若头大笑:“小子,我很看好你!”

路诤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皮包,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在房间的门被关上的时候,他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脸上恭敬谦卑的微笑也消失不见。

幸依声音闷闷地说:“你真是这么想的?”

“什么‘这么想’?”

“你说不觉得他们是坏人,这里发生的事全赖联盟,什么的。”

路诤苦笑:“你别瞎概括中心思想好不好,我没这么说。”

“我听你的意思就是这个。”幸依一副要和他割袍断义的样子:“他们搞出了这个地方,你还说他们没错?就算是联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实际上把人引诱进陷阱让宝可梦虐杀的,可是他们!他们明明是故意的!”

路诤无奈地说:“你没看到刚才他膝盖上趴着什么?要是我有一句话应对无措,阿柏怪就动手了。我只能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

幸依的声音没那么愤怒了,她小声说:“那你现在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

“那就要问你自己,你是人还是鬼了。”

“不理你了!”

打发完这姑娘,路诤走向守在不远处的花子,说:“我想再见见其他挑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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