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梦魇135(1 / 2)

路诤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钟了。

但家里居然没人,他打开门,走进客厅,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字条是妈妈留的,她说,今天是弟弟的生日,她们一家三口出去给弟弟过生日了,所以没有做晚饭。不过桌子上压了一张面额100的钞票,足够他填饱肚子。

妈妈的丈夫是她中学时的同班同学,也是她的初恋男友。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在另一个城市里念大学。知道妈妈出事了以后,马上办了休学手续,从那边赶过来,陪了她整整一年。

妈妈最终从伤痛中走了出来,两个人的感情经过这件事以后变得更好,他们刚毕业就结婚了,今年有个三岁大的孩子,就是弟弟。

小家伙生的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这一切都很美好,唯一的污点就是路诤,如果没有他的存在,这一切才是完美。

路诤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不在,就不用给他们解释今晚为什么他会那么晚才回来,这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他走到盥洗室,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被男生们痛打的时候,他刻意护住了头,这张猥琐又怯懦的脸上只是稍微有点脏,洗过澡以后应该看不出什么。

他的伤口主要集中在膝盖和肘部,上面有很多擦伤,但穿长袖的衣服就能遮盖住。唯一麻烦的是关节的软组织挫伤,很疼,会影响到他走路的姿势。拖到这么晚才到家,有很大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这点。

不过这些都是第二天才需要面对的事情,他感觉有点累了,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钻进被子里,慢慢闭上眼睛。

黑暗笼罩下来,那些同情、嫌恶、畏惧、怪诞的目光,还有各种窃窃私语都远去了,世界重新安静下来。路诤慢慢入睡,这晚,他梦见了自己变成一只狗,被人剥掉了皮,然后挂在悬梁上。

……

“路诤,你出来一下。”

说话的是班主任老师,她站在教室的门口,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语气非常严肃。

她的背后,还站着一个穿制服的人,那是一个警察。

听到自己的名字,路诤慢慢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出教室。

同学们目送路诤走远,立时传来各种讨论:“这家伙什么情况?”“不知道,应该不至于又杀了个人吧?”“这货进来没个把礼拜,这就又闹事了?拜托,这日子还怎么过,能不能好好玩耍……我是说好好学习了?”

班主任瞧了一眼炸开锅的教室,在黑板上狠狠敲了一下,“安静!看书!”

教室安静了一瞬,但从同学们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们的心情并不平静,等她走后肯定又是群魔乱舞。

但班主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的心情也有点乱,当过班主任的都知道,这帮青春期的孩子有多难缠。带起来简直是折寿,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能捅破天……嗯,应该说是捅破过天的刺头。

她看向路诤,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小孩,毕竟抛开老师的身份,她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只好摆出一张扑克脸。

倒是民警很和蔼,笑了笑,对路诤说:“别害怕,就是配合调查一下。”

走到校长办公室,里面传出女人的叫骂声:“你们学校怎么什么东西都收进来!我儿子出了事你们谁负责!”

“这位家长,人家孩子也是可怜人,咱们得给人机会啊。”校长无奈叹气:“咱们是公立校,做的是义务教育。”

那是个妆容有点艳的女人,眉笔和口红都涂得很浓,像是什么萨满画在脸上的图腾。

她厉声喝问:“他可怜我儿子就不可怜啦!他手指头都被掰断了,昨晚连夜送进医院!这马上就要中考了,这可怎么办!耽误了孩子的前途你们学校负不负责!”

女人的丈夫也在旁边帮腔说:“不是说就不给他机会,但毕竟他杀过人。学校不为孩子的生命安全考虑,我们做家长的,要为自己孩子的生命安全考虑啊!”

警察皱眉道:“两位家长,监控你们也看过了,是你们家的孩子先去招惹人家的。”

那女人一听就炸毛了:“你的意思是我儿子活该?”

“警察同志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周同学活该。”校长连忙打圆场:“但是毕竟周同学有错在先嘛。”

女人的丈夫十分不乐意,他在旁边恨恨说道:“我家孩子是有错!但千错万错,无非就是发生一点口角,至于被掰断手指吗?他今天能为一点口角就把同学的手指掰断,你能保证过两天,他不会再去杀人啊!”

校长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班主任陪同路诤一起走了进来。

家长、老师,还有警察都一齐看向他,刚才的争论一下子戛然而止,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路诤默默低下头,避开那些目光。

“是路同学吧,你稍微等一会,沈老师已经给你的家长打电话了,他马上就到。”校长说。

路诤抬起头,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但不是他害怕被学校开除,也不是害怕被关进少管所或者监狱。待在那种地方他反而会轻松很多,怪物就该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笼子里,慢慢老死。那样的话,人和怪物都不会彼此害怕。

他害怕的是惊动妈妈。他不想给她惹麻烦,他惹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路诤忽然很懊悔,懊悔自己当时不应该一时冲动去打那个男生,他应该缩在地上,被再踹几脚,他们总会疲倦的,等疲倦了就会离开。

“对不起。”路诤说。

“哈?”女人好像听到什么荒诞的笑话一样,她做了个夸张的姿势,表示拒绝这个道歉:“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你道歉我儿子的手指就能恢复原状了?你道歉被你杀掉的那个人就能原地复活了?你当过家家啊?”

某种恐慌的情绪在路诤心里酝酿,他心里一片空白,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的膝盖发软。“噗通”一声,他跪了下来,然后额头接触办公室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啪”的一声,接着又是连续的几个“啪”声。

路诤给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连连磕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人被他这种过激的行为弄得愣住了,再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呆,他们的眼神逐渐从看一只怪物,变成了看一个疯子。

“求你,求你别……”但路诤的请求还没有来得及完整说出口,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打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被叫来的家长并不是妈妈,而是妈妈的丈夫。

路诤不知道怎么去称呼这个男人。他其实还蛮想叫他“爸爸”的,不过也得人家愿意接受才行。

爸爸的目光扫视一圈,正副校长、年级组长、教导主任,最后他看到两个警察的时候,眼皮忍不住抖了一下,“是什么情况?”

两个警察中稍微年长一点的说:“简单的讲,你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打架了,掰断了他的手指。受伤情况现在还在等医院的伤情诊断书。不过以我的经验,最多也就是轻微伤的级别。考虑到孩子的年纪,我们肯定不会做任何行政或者拘留的措施,还是要让学校、家长,多做思想教育。”

警察顿了一下,补充说:“至于受害者的家长嘛,该赔礼道歉赔礼道歉,该赔偿赔偿,应该支付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都补给人家。”

爸爸听完警察的解释,看上去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走到瘫坐在地上的路诤旁边,把他拽了起来。

但旁边的女人却立刻不干了,叫嚷道:“你们什么意思!就这么算了?我儿子就被白打了?”

警察无奈地摇头说:“刑事上肯定是没法追究了。但该有的赔偿肯定会有。是走调解呢,还是民事庭,你们就自己商量着办吧。不过到了法院口那边,大概率也是劝你们走调解的。”

他转向爸爸,说:“我建议你多赔偿人家一点,这种事情不要小器,毕竟人家小孩指骨骨折了,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影响还是不小的。”

“没问题。”爸爸赶快点头,转向那个女人,说:“赔偿的事请你放心,还有医药费、营养费、请保姆的费用,我们家一定全额报销,绝不含糊。”

“你什么意思啊?”女人的眼睛瞪出来:“意思是说我讹你的钱?”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请你原谅孩子的一时冲动。”

女人又要发作,她旁边的丈夫赶快拦住她,说:“你的钱,我们是一分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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