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尹老师皱着眉头。
“这怎么办?”尹老师问。
一年级的陆老师,三年级的侯老师也过来了。
“我带他去我屋子里洗洗,但是,没有换的裤子!”侯老师说。
“离家近的回去拿条裤子来!”侯老师对在校的所有男生说。
其中一个男生举手说:“我回去拿!”
他是三年级的。
“你的会不会大?”武老师问。
“大一点没关系,去拿吧!”侯老师说。
那个学生跑走了,侯老师回去他的教室宿舍打了一盆热水,带着杜波去男厕所洗。
上课铃声又响了,所有人都跟着笑呵呵的老师回了教室。
童谣仍然还在担心杜波,她记得,就连一年级那个陆老师也在笑杜波,明明就是个老大叔了,居然会嘲笑一个小孩子。
同时,除了武老师,童谣非常喜欢侯老师,虽然侯老师看起来很严厉,但是她希望,以后侯老师也能教自己,她不喜欢那个陆老师。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大家仍然向早上那样排队领取各自的午饭。
童谣站的比较靠前,轮到她领饭的时候,蒸笼里还有许多的午饭。
“哪一个是你的啊?”大胡子问童谣。
看着那么多的饭盒和茶缸,童谣根本认不出来哪一个是自己的,最后,还是武老师帮了她。
“黄师父,是这一个,其他的都有记号,就只有童谣的没有!”武老师告诉大胡子!
大胡子拿过那个茶缸,把它递给童谣:“很烫,小心点!回家记得让妈妈给你做个记号,帮个红绳子什么的!”
“好!”童谣端着茶缸回了教室。童谣看着茶缸,她觉得它很陌生,她根本就不认识它。
等所有的饭盒都发完了,大家都在吃午饭了,童谣才确定,这个茶缸是自己的没错。
童谣打开盖子,看见和早餐一模一样的土豆饭,炒腌菜。
童谣才想起来,自己没带筷子。
“童谣,你怎么不吃饭啊?”武老师走过来问。
“我没有筷子!”童谣哭丧着脸说。
“哦!等一下!”
武老师走去一个屋子,拿了一双筷子给童谣。
“用完要还给老师哦!”武老师说。
“嗯!”童谣点头,开心地吃起那热乎乎的午餐来。
下课一有时间,童谣就自己去教室外面转悠,她看见了白白的墙,她还看见操场上许多的杂草。
操场中间有一座水泥做的乒乓球台,中间没有网,只有一条白线,站在高年级的正在玩乒乓球,球台周围围了许多人。
挨着学校旁边有一家住户,他们家的女儿也在这里上学,她叫朱婷婷,她是童谣的同桌。
童谣不喜欢和朱婷婷玩,因为,她总用舌头舔自己的鼻涕,她的上嘴唇和鼻子之间,因为她总是伸舌头舔的原因,那里白白的。
朱婷婷的爸爸是捕蛇人,他现在扛着一个白色的蛇皮口袋走进操场。
“有收获吗?”陆老师问。
“有一条!”
“拿出来看看。”
大家都围着捕蛇人。
捕蛇人从口袋里抓出一条又长又粗的乌蛇,所有孩子都一哄而散。
“这个大!”陆老师笑着说,其他老师也笑着来凑热闹。
“把它放下来!”一个男孩子叫道,他是二队的伏泉。
“那多危险!”尹老师说。
“没事,我把它放在这个石窝里就安全了!”
乒乓球台旁边有一个很深很深的石柱,柱子中间被凿下去很深一个坑,这本来是用来插旗杆的,但是,现在它空着,捕蛇人把那条大蛇放进石窝里盘着,蛇一动不动地呆在里面。所有人又都围了过去。
童谣也围了过去,她个子比较小,老师把她放在了球台上,她蹲在球台上盯着那条蛇看。
有胆子大的男生,用空饭盒装了水往石窝里倒,所有人被吓的一哄而散。
当大家发现那条蛇仍然一动未动,所有人又都围了过去,这一次,有更多的人用空饭盒盛水往石窝里倒。
童谣一直蹲在球台上看着那条蛇。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她很讨厌那些男生给它浇水,但是,她不敢阻止他们。
她就蹲在那里,突然,那条乌蛇动了。
“它动了!它动了!”童谣突然站起身大叫,老师们都看着童谣笑。
童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它还在动,快接水,淹死它!”有个男生跑到石窝旁看了看,又跑去厕所接水,他是二队的伏东。很多人跟着伏东跑去厕所接水...
“铛!铛!铛!”
大胡子敲响了上课的铃声。
“哎呀!”
童谣听见一片失望和不尽兴的感叹,童谣则庆幸,幸好上课了。
所有人都在盼望着下课,终于等到下课了,所有学生一窝蜂冲出教室,跑向球台。
石窝空了。
“蛇呢?”
有人大声问。
“在这里!”有人回答。
那条蛇被捕蛇人用钉子把脑袋钉在一棵树上,它的肚子已经被捕蛇人打开了!
所有人都在看捕蛇人杀蛇。
“今天晚上又有蛇肉吃了!”朱婷婷对周边的小朋友说。
“那是怎样的味道?”有人问。
童谣也很好奇,但是,她看着被剖开的蛇还在张嘴吐舌,下面身子也还在扭来扭去,童谣心里怪怪的。
她看了一会就走开了,童谣很不喜欢朱婷婷。
童谣听见老师们在一旁讨论怎么煮蛇。
“听说不能在家里煮...”
“煮不熟有毒...”
童谣有点想回家了,她上学有点上累了。
终于,幼儿园班放学了。
其他小朋友都走了,童谣一个人留在操场等童甜甜。
武老师做好善后工作,锁好教室门也准备回家了。
“童谣,你怎么还没回去?”武老师问。
“我在等甜甜姐姐!”童谣说。
“哦!”武老师往三年级的教室看了看点点头。
“明天还来吗?”武老师笑着问童谣。
“嗯,来!”童谣点头。
“来的话记得带凳子和筷子哦!”
童谣点头说:“是!”
“如果爸爸妈妈有空的话,最好让爸爸或者妈妈有空来一趟学校,老师要和他们讨论学费和书本的事情。不过不用着急,他们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来,你最好要准备一个书包,因为老师要为你准备一些书和本子!”
“我知道啦!”所有的开心都写在了童谣的笑脸上。
“好嘞,那你自己玩吧,他们还要好一会,老师要先回家了!”
“武老师再见!”
“嗯!自己注意安全,不可以跑到马路上去!”
“知道了!”
武老师朝学校后面走了,操场空荡荡的,只留下童谣一个人。
童谣好想妈妈,好想童年,她也想爸爸,尽管爸爸总是沉着脸不说话。
她每天晚上都喜欢窝在爸爸温暖的怀里,闻他身上特殊但是自己却无比熟悉的味道。
有烟草的味道,有汗水的味道,有泥土的味道,还有牲口的味道,那种味道,是这些所有味道混合起来的味道。一闻到那个味道,童谣就特别有安全感,她总是觉得很舒服。
“小朋友,你怎么还不回家?”大胡子在群锅炉房的门。
“我在等人!”童谣回答说。
大胡子对她笑笑,锁好门,离开了。
天越来越暗,慢慢地开始有一个两个学生走出教室,他们一手那书包,一手往书包里装书。
童谣有点激动,终于可以回家了。
但是,让她搞不懂的是,为什么人是一个一个出来的,而且,好久才出来一个。
不管怎样,她没有等太久童甜甜就走出了教室。
“甜甜姐姐!”童谣跑过去姐童甜甜。
“你一直在等我吗?”童甜甜问。
“嗯!”童谣说:“是啊!我在等你!”
“下次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先走,到分界线那里都会有很多人,过了分界线以后你也知道怎么走了,自己都能回去了。等我就太晚了,你走的又慢!”
“我会走的很快的!”
“快走,天都黑了!”
两个人小跑着往回走。
早上送走童谣,看着童谣没吃完的早饭,金华鼻子一酸。
“你要现在吃饭吗?”金华问童启明。
童启明不说话。
金华把桌子上的饭菜重新放回煮饭的中锅里,盖上盖子,保证它们的温暖。
她自己则去准备主食,喂鸡,打扫卫生。
不多一会,童年醒了。
“妈!”金华听见童年在叫。
“欸!”金华回答。
金华又扫了几下才去卧室。
“二姐呢?”童年问。
“去学校了!”
“我也要去!”
“她早就走了!”
童年开始哭鼻子,吵着自己也要去学校。
“明天你早点起来,明天跟她一起去!”金华说。
童年终于不哭了。
没有童谣在,童年一整天都好无聊。他想和童谣一起玩耍。
天快黑了,童谣还没回来,金华很担心,就去隔壁看童甜甜回来没,童甜甜为还没回,她才安心了一些。
金华没锁门,带着童年去附近割猪草,她害怕童瑶回来找不到她。
猪草还没割完,金华就听见童谣的声音:“妈!”
“欸!”金华大声回应:“在这里!”
“二姐!”童年兴奋地朝家的方向大声喊。
“嗯?”
童谣跑去找金华和童年。
“妈!”
“二姐,我们在这里!”
“回来了,你不过来啦!”
金华背起满满的结结实实一大背篓猪草,赶着童年,走着被荒草覆盖的小道往回敢。
“快走,二姐在等我们了!”金华一边大口喘气地爬坡,一边还时不时地提一把童年。
童谣听见放粪桶的声音。
童谣走去化粪池那边看,是童启明。
“爸爸!”童谣开心地跑到童启明的身边。
“嗯?”童启明的声音属于中低音,童谣特别喜欢听。
童启明还在往粪桶里装粪,童谣知道,爸爸还要去干活。
“爸,天已经黑了!”童谣说。
“还看得到!”童启明继续装粪。
“我明天还要去学校哦!”童谣说。
童启明哼了哼说:“去嘛!”
童谣真是太开心了。
祖上几代农民,童星和童歌读书,成绩平平。没想到,出了个童谣,这么爱读书。童启明心里有点不同的感受,他装了满满一挑粪,他要把那些粮食喂到最饱,最好。
天完全黑下来了,童谣和童年再吃终于金华留给童谣的饭菜。她把饭菜装在碗里,锅里放些水,碗放在锅里,再在灶孔里留一点火,这样,只要有火,饭菜始终都是热的。
金华先在喂猪,童启明灌完粪,把水牛往圈里赶。水牛在山坡上放了一整天,才刚被赶回来不久,这会让它在屋周围再啃点青草,找点水喝。
牛被赶进牛圈关起来,童启明又给它添今天刚割回来的青草,还拿来一个水桶,装满水,让牛吃饱喝足,他才进屋。
安排妥帖猪牛鸡,童启明回到家,坐在一条笨重的大板凳上,靠着墙抽旱烟。金华就准备晚饭。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有的家已经在吃晚饭了。
“妈妈,老师说让我明天带凳子去学校!”童谣对金华说。
“那么多,你搬一个就是!”金华指了指火坑旁的四条长凳。
童谣看了看冷火坑旁的四条凳子,一条凳子几乎就是一个原木的一半,被装上了四条腿,又丑又笨,但是很结实,童启明现在就坐着这一条。
其他三条轻一点,也很光滑。但是,一条少了一只腿,一条缺了一个角。
剩下一条相对好一点的,中间有条缝,坐起来摇摇晃晃的。
“我都不要!”童谣说:“我要一个人坐的那种方凳!”
“没有!”金华说。
童谣今天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哪种,这种又矮又长的板凳,她才不要。
“我就要方凳!”童谣冲着厨房吼!
“你这会问我要个方凳,我去给你偷一个吗?”金华火冒三丈,这种根本就没道理可讲,她累一天了,也没有耐心好好和童谣说,直接给吼了回去。
童谣委屈地撇嘴,跑到黑漆漆的院子里哭。
“你怕去外面干啥,快点进来!怕有蛇!”金华扔下手里的菜刀,跑出去把童谣喊回来。
童谣本来不愿意回来,一听到蛇,她想起今天那条蛇,她赶紧跟着金华进了屋。
“我找木匠给你做一个,在那之前,你先搬一个家里的凳子坐,行吗?”金华一边给童谣擦眼泪一边说。
“好!”童谣点头。
“我也要方凳!”
听见童谣有凳子了,童年照的哭丧着脸要。
“都有!都有!行了不?”
“你又不去学校,你要方凳干啥?”童谣问童年。
“我明天也要跟你去学校!”童年说:“妈妈说的哦!”
“真的吗,妈妈?童年明天也去学校吗?”
“嗯,他也去!”
“太好了!”童谣开心地说:“明天我带童年去上学!”
金华看着童谣问:“老师除了让你带凳子,还说其他的没?”
“说了,还让给茶缸做记号!我今天差点不知道哪个是我的,做记号就不会拿错了!”
“这个好办,帮个红不带,行吗?”
“行!”童谣点头:“老师还说了,让你们有空去趟学校,要和你们说学费的事!”
金华和童启明都没说话。
“妈妈,我还需要一个书包,老师要给我本子和笔!”
“好,知道了!”金华回答。
“我也要书包!”童年附和说。
“我想要甜甜姐姐那种书包,可以吗?”童谣走去厨房问金华。
“我们家没有那种书包啊!”
“甜甜姐姐说镇上有卖的!”
“我们不去买,晚上妈妈给你缝一个!”
“缝一个甜甜姐姐那样的书包吗?”童谣看着金华问。
金华敷衍说:“差不多!”
“那行!”
...
还没吃饭,就听见四合院里有人吆喝:“来电了!”
童谣第一个听见,她赶紧跑去拉开关。
“喀嗒!”一声,像一个佛手瓜一样缠绕在横梁上的灯泡发出了温暖的黄光,灯泡被柴火的烟气熏的很黑,灯泡上还占满了扬尘。
“哇!!”
童谣和童年开心地鼓掌,金华赶紧吹灭煤油灯。
“妈妈,我们可以去看电视吗?”童谣激动地问。
“一喊吃饭就回来哦!”
金华话还没说完,童谣和童年已经去退隔壁三伯父童启胜家的门了。
童启胜正在放家里的那一台黑白电视。
“三爸,三妈!”童谣喊了一声。
“来看电视来了!”童启胜妻子白琪英说。
白琪英已经在闷饭了。
童启明独自在火坑旁坐了一会,百无聊赖,他也起身到隔壁层电视看。
童启明很少过来看电视,但是,童谣特别喜欢又爸爸在。
虽然小小年纪她也懂得,父亲是自己的靠山,有童启明在,白琪英不会说过分的话,不会过多地管她和童年。
童启胜家先吃饭,童启胜让童启明他们三个就在他家吃,童启明说家里已经在煮了。
于是童启胜和白琪英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童启明带着童谣和童年一边等金华叫吃饭一边看电视。
“回来吃饭咯!”金华在隔壁叫。
“走!回去吃饭!”
童启明带着童谣和童年回家吃饭。
金华一个人在家煮好饭菜,热饭热菜,筷子都已经被摆上桌。
等到童启明家吃晚饭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看了很久的电视了,没有电视的家庭,已经睡觉了。
吃完晚饭,童谣和童年还想去隔壁三伯父家再看会电视。
金华没同意,童启明吃完饭坐在冷板凳上抽烟喝茶,两个孩子吃完饭在转茶缸盖子玩。
金华做什么都雷厉风行,就只有吃饭,她总是细嚼慢咽。每次三个人都吃完饭好久,她还在吃。
“妈妈,弟弟明天用什么端饭啊?”童谣突然想起来问。
“那么大的茶缸,足够你们两姊妹一起吃了!”
“我不要一起!”童谣首先反对。
“我也不要一起!”童年看着童谣愁眉苦脸地说。
“赶场的时候给你俩每人买一个,在那之前,先一起用!”
童启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去拿洗脸盆洗脚盆,他要洗漱去睡了。
金华也趁机给童谣和童年洗好,童启明带着两个孩子去睡觉,金华洗完锅碗瓢盆,洗完脸脚,她找来那些不穿的蓝布衣裳,又拿来剪刀和家里的针,蓝色的线,开始缝制书包。
山谷里又黑又安静,四周已经陷入沉寂,只有房梁上那盏昏黄的灯,依然不知疲倦地发着光,吸引着同样没有休息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