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6(1 / 2)

  富豪商贾不说,就说这城中官员,想要一见圣颜也不是轻易之事,而今沈老病体愈重,已经卧床几日,又有传闻道是天子闻听大忧或可会纡尊亲临,虽不知真假,但与沈家交好总是利大于弊。

  听下人来回又送走了一城中官员,沈留风灰白的脸上愧色愈浓,他颤巍巍站起本就半悬的身子,朝对面深深施拜,苍老沙哑的嗓音满是自责羞惭:“草民惭愧,一介白身却借着圣上之名得了诸多不应之便,实在是,实在是羞愧无颜啊...”

  流淌着淡淡药味的院子里忽响起两声轻笑,音色低醇,磁性优雅,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雍容尊威。

  “沈老半生为国效力理应受到优容,南江官员常来孝敬也无大错。”

  他说的轻松随意,沈留风心中却咯噔一下,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一字之差便能引得人生翻覆。天子所说看似无怪,可偏偏后半句用了错字,并无大错,那不还是有错?

  天子说此,是无意,还是有心?

  想到此沈留风只觉一股冷意从头蹿到脚,灰白的脸又煞白了三分,却不敢再就此解释,只忍着胸痛强笑道:“为国效力本就应是我辰朝子民应尽之务,倒是叫圣上纡尊降贵不远千里,来看草民这副行将就木之躯,草民深感荣幸,却又深觉不安,若因我之故,累得圣上劳累,草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宗渊抬手虚扶,深邃的眸中平静无澜:“沈老虽不在朝中任职,却也是天子半师,天地君亲师,敬重师长乃天经地义,老师不必如此自谦。前日朕所提,不知老师意下如何?”

  天地君亲师,自然是君在前,师在后,沈留风顺应颤颤巍巍站直身,肩背却仍稍稍向前佝偻,以示敬畏:“圣上纡尊降贵来看草民,草民与沈家已是感恩不尽,只草民家中三子无一成才,怎能以此无才之躯入得朝堂?人贵有自知之明,草民那无才三儿,能延沈家香火,沈家子孙能借辰朝盛世安居一生,草民便心愿足矣。草民铭感圣上隆恩,却还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宗渊垂眸看他,声色未变:“既如此,那便赐沈府为平安侯府,此事朕意已决,沈老莫要再做推辞。”

  得一候位,便从一介平民一跃而成权贵之列,享侯位俸,本应是光耀门楣天大之喜,可沈留风却觉胸中发堵,冷汗直流。

  元辰帝突然远下南江前来看他已经是意料之外,却不仅要送沈家人入朝为官,最后竟还赏了侯位?他何德何能让经天纬地的天子如此顾念?

  天降大喜是好,可这喜若是太大,那就是非好即坏了。

  片刻静声间,陆铎快步前来,停在云底晴山无纹长袍男子身前垂首报道:“启禀主子,沈家二公子求见。”

  “何事。”

  “说是贵客到府,为谢您屈尊探望沈老,欲于今夜在府中设宴款待。”

  宗渊推开滴水未沾的御赐白玉杯,长身而起,垂睨身形不稳的沈留风,屈指示意下人上前搀扶,淡笑道:“设宴款待倒是不必,陈呈最擅顽疾,老师便安心养病,不日朕便会启程返京,临行前,与尔君臣再宴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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