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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却没有动弹,而是站在遮雨棚下,踩着厄洛斯踢散开的紫布,人类的皱纹在他脸上快速抚平下去,清秀俊美的脸孔在阴影中显得圣洁而冷硬。

“厄洛斯,我不在乎种子的爱情,只在乎凡人的饥饿。哈迪斯与泊瑟芬分开才是我所希望的,你与我的路终究不同。”

已经长高的小爱神像是被锤子敲了一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心软与他一起去对付阿佛洛狄忒。

可是这次的赫尔墨斯却强硬得可怕,“这一趟你出去追寻泊瑟芬,如果遇上了阿佛洛狄忒就必须独自去面对。不管是多么亲密,美好的关系,遇上不同的选择时,你我也要反目成仇。”

厄洛斯看着自己曾经的老师,他依旧是稚嫩而贪图闲适的小爱神性格,又自私又虚荣,妄想得到成长的权势,却只想躲在赫尔墨斯身后,驱使他去为自己做事。

身为爱的化身,他拥有了「爱」这东西的一切缺点。

厄洛斯握紧弓,看着面无表情的赫尔墨斯,心如被拉紧的琴弦,发出不安的颤音。

他在爱情的神权里是巨兽,连荣耀加身,战绩斐然的阿波罗都曾受过他的驱使。

可是一旦离开了爱神之箭,他面对着众神却如一只孱弱的雏鸟,连石头划过脚皮都疼得哇哇大叫。

他现在恐惧的是赫尔墨斯与他分裂后,要对他暴力相向,并且割断他的双脚阻止他去守护冥王的爱情。

赫尔墨斯见他吓得都不敢动弹,虽然长高了不少,可内里还跟孩子差不多。

他转过身去,去捡地上乱掉的珍贵布料,干净清俊的脸上,也开始出现皱纹。

“厄洛斯,身体长高没有任何用处。爱情不止有占有、嫉妒、束缚与胆小组成的低级情感,更需要互相理解、为对方牺牲的勇气。你需要学会在在这种良好的爱情里,汲取属于自己的力量。”

不然永远都只是一个弱懦的次级神灵,遇到残酷点的战斗就要逃跑。说实话,凭阿佛洛狄忒那个不值一提的战斗力,也就厄洛斯会怕她。

而讽刺的是,能不受阿佛洛狄忒那无往不利的美色-诱惑的神,却只有厄洛斯。

赫尔墨斯变形成一个没有力量的人类后,才轻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教导,如果下次我们再出现冲突,我就要将戈矛对着你。”

外面夜雨冰冷,安静无比。赫尔墨斯回过头,发现厄洛斯早已经消失了。

他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至少这次,没有对着我的背部射箭,也不算真的自私固执到无可救药。”

厄洛斯疯狂往前飞翔,连雨水沾湿翅膀羽毛都顾不上,他暴躁地咬着牙骂着:

“可不要等我赶到,泊瑟芬就毁在阿佛洛狄忒手里,这可是我最荣耀的战绩。”

在赫尔墨斯捡布的时候,他察觉到对方卸下了防备,刚要抽出箭来,身高就骤然矮了一截,这是阿佛洛狄忒找到了泊瑟芬,然后开始对她的爱情下手产生的后果。

他都顾不上赫尔墨斯要教导他什么,直接张开翅膀就跑。

“要是有赫尔墨斯的金鞋就不用这么累,早知道在他沉睡于我身侧时,就该将爱情的火扎入他的骨头里。”

有赫尔墨斯的守护,他也不用这么狼狈这么丑陋地赶着路了。

雨夜的风黏在厚实的斗篷布料上,沉甸甸地坠着水,泊瑟芬跨坐在编织华丽的鞍布上,手持缰绳夹紧马肚,压低身体快速往前奔跑。

她的骑马术是在冥府学的。

哈迪斯的几匹黑马经常在中央庭院散步,她在长廊上的时候,它们就挤过来,让她摸头。

后来她就牵着它们散步,再后来就试着骑了骑,发现竟然不会摔就自然学会了。

所以冥府真是她最好的学校,哈迪斯与冥神们在非常短的时间,就将她这种对这个世界认知为零的人,给拉扯到勉强能存活的地步。

无月的黑夜,她看不到任何路,也被雨水糊了双眼,只能靠着阿波罗送的马行走。来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一拉缰绳,马立刻停下。

她轻声喘着气,肺部跟被火灼烧一样疼痛起来,连带胸口也翻搅着。她打开一小瓶药,长颈的陶瓶子,绘着阿波罗打战皮同的画像。

这一袋子药也是临行前,从阿波罗那里用黄金换来的,她全部的积蓄差不多都用在这个光明神的身上了。

虽然对方看起来一副硬塞白送的架势,她还是不敢真的收。看来她在冥府还是活得过于自在,她给哈迪斯的贡品真的少得可怜。

药物效果很好,但是药效也短。

随着身体的崩坏,她会开始丧失嗅觉,味觉,听觉……直到每根骨头都被誓约的力量拉扯成粉末,化为风中飞走的灰烬。

泊瑟芬喝完药,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浪费,在药物吃完前她必须赶到命运的屋宇。

因为她不确定在剧痛下能坚持多久。要是不小心松了一口气身体散了,就直接抛弃哈迪斯回家。

是她将箭插到哈迪斯的心脏里,所以要拼命将箭拔掉才行。

泊瑟芬等候药效流遍全身,体温恢复正常后,才费力四处张望。盖亚的影子消失后,一个若有若无的方向就烙印在她脑海里。

她只要往前看,就隐约能感知命运女神的方向,可是雨水打乱了她的感知,让她迷茫地在粘稠的黑暗里,孤独地驾着马匹来回徘徊。

就是神马能在黑暗中看清楚路,也没法在不确定方向的情况下走对路。

她开始变得迟钝的感知没有发觉自己路过的一切,都生机盎然起来,雨水下的泥土,被她每个脚印都播撒了生机的种子。

在这个不属于万物勃发的时节里,一年所有的花卉植物都开始肆意在生长。

花黏在马蹄下,草垫着她行走的路,土地无意识对她的爱意,为她驱赶了猎食者与毒物长虫。

只有雨水肆意播撒,不在意她沉重的身躯被冰冷的衣服拖累。

宙斯权杖命令下的乌云,锲而不舍跟随她,遮盖着她的视线,混淆她的分辨,又引导她前往另一条错误的道路。

泊瑟芬不知道那么弯弯绕绕的,她咳嗽了好几声,从袋子里掏出泉水喝了几口。东西太多了,她翻袋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将煮饭的家伙都带着。

没哪个逃跑的人能跟搬家一样,带着这么多干净的水、新鲜的食物跟各种用品,里面翻了下还有各种冥神与亡魂送的礼物,自己跟壁画上的人们做的工艺品。

真是随便碰一样,都是冥府的回忆,敲了下装水的瓶子,闷闷的思念之情在荡漾。

泊瑟芬将手收回来牵着马,站在看不清楚前路的大地上。看不到人类,也看不到神明,毫无节制的孤独感穿透了她。

她低头看了脚下的地面,似乎想穿透厚实的土层看到那个能给她力量的神,好一会后她才抬起头擦了擦脸,将雨水揉搓干净了,再次坚定地拉着马顺着那个大概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顺应不太靠谱的感觉走了多长的路,她看到远处出现影影绰绰火光,脑子已经淋得不太清醒的泊瑟芬努力看了一会。

才真的确定前方不是疲惫过度的海市蜃楼,而真的是一小片没有什么阻拦的居民群居地。

虽然没有地图,不知道自己掉在哪个地方。

但是盖亚为了让她接近命运女神的屋宇,肯定不会将她扔到什么西边尽头东边的岛屿,而是人群聚集的大地上。

也许阿开亚人,伊奥尼亚或者是多利亚人?

泊瑟芬不太确定地拿出了橄榄枝,她在冥府时间也没有长到,能将所有地区的主要方言都给消化完,只能希望大家不要语言不通,能讨个遮雨的外廊坐一下。

要是在树下避雨,她担心会被雷劈死。

泊瑟芬牵着马走到第一间屋子前,被淋湿的石头墙上攀沿着不知名的植物,她看到木质的门扉上,有隐约的油光透出。

她试着敲了敲门,声音在骤雨中,并没有传多远。

泊瑟芬像是一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做什么事情都透着一股笨拙感,就在她想要将马绳绑在这间屋子外。然后将就在马腹下将就一晚的时候,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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