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回归 5 武将折罪265(1 / 2)

一言不发,并非是李邦华和袁可立有什么不满,恰恰相反,他们在考虑皇帝的深意。

李邦华和袁可立这两大都察院总宪,自从进京以来,除了朝堂对答,除了看报纸,也经常与孙承宗等几位阁老、刘宗周、黄道周等人一起被王战招去谈话。很多时候谈话的氛围都很轻松,类似于好友之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到了中午就一起吃饭,在乾清宫就是四菜一汤,在万岁山就是军中伙食,开始他们还有些拘谨,逐渐的,看皇帝吃得是那么随意、那么狼吞虎咽,他们也放松下来。不但放松,而且渐渐的开始深感惬意,因为这是他们从未敢想象的君臣关系。就在这种逐渐的轻松随意中,思想方面便不知不觉被皇帝渗透得很深,逐渐认同了皇帝的很多想法,毕竟王战的道理中,因果逻辑很清晰,没有任何强词夺理。再有,皇帝的饮食,后宫皇后的饮食,遣散去皇庄的宫女太监,金薯的丰收,田赋新政对百姓的善意以及其中透出的平等之意、透出的皇帝对特权的深深厌恶,等等,所有这些皇帝的作为,对于他们这样心系国家百姓的臣子来说,怎能不认同?这种越来越深的认同,使他二人不会再轻易的发出反对的声音,而是更愿意思考理解皇帝的深意。

他二人作为都察院总宪不出声,大多数御史便也随之沉默,事实上就连许多给事中都渐渐以他二人为风向。也只有刘宗周这个学究,遇到不合意的地方就会立刻站出来。但即便是刘宗周,今天的反对更多也是为皇帝考虑,并不是真的反对皇帝的作为本身。这几个月的接触,皇帝的实际行动,几次重大的谈话,朝堂上开诚布公的论辩,刘宗周也已经被潜移默化成了皇帝的同道。

“民怨?动荡?官声?”听到刘宗周和秦士文的话,御座上的王战再次冷笑。不过这冷笑却不是冲着刘宗周,而是冲着郭允厚。

正在眼巴巴仰着脖子看向皇帝的郭允厚羞愧万分地低下了头,以额触地。

“追溯十年,哪些民会怨?在朕看来,那都是官怨、绅怨,哪有穷人怨?朕惩治贪官,那些卖儿卖女、马上就要饿死的流民会怨吗?被朕免除了徭役、年赋只有一斗的农民会跟着动荡吗?被克扣军饷、饿得面黄肌瘦的士卒会跟着士子乡绅们动荡吗?只有贪官污吏会怨,只有那些为富不仁的士绅会怨。不过他们充其量只能勾结起来罢市、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以这些卑劣的手段来逼迫朕。可是朕不会哄着他们,朕会杀光他们。所以,朕不怕所谓民怨。”王战话语中杀气逼人,说完话后不知不觉间牙关便咬紧,两腮筋肉线条亦随之鼓起。

除了武臣序列,殿上多数大臣是惊骇莫名,他们不止一次的感觉,皇帝有两幅面孔,大多数时候明显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但面对反对,仍愿意耐心与群臣详细解说,而现在这种说到生气时候的样子,就好像是变成了一个按捺不住的长安游侠或者说是亡命之徒,连社稷动荡都在所不惜,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完全不像一个皇帝。

“方正化,加强守卫,莫要再来一个张差拿棍子来打朕,再来一次梃击案。”王战说话之时手抚剑鞘,目光森冷,但是森冷的目光落在群臣眼中,感受到的却没有一丝冷静,而是一种决绝与疯狂。

群臣当然知道“梃击案”,这几年殿上群臣没少利用这件案子互相攻击。“梃击案”说的是万历四十三年,有一个叫张差的平民,居然拿着棍子从东华门一路进了皇宫,打伤多人,最后说是要去打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天启的爹,一路上皇宫多道守卫形同虚设。“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为近十年来的三大奇案。

王战现在提起“梃击案”,只能让他们再度想到皇帝方才说的“无法相信”。这种不被信任让他们丧气、悲哀。即为自己悲哀,也为今日之局面:怎么就把皇帝变成这样了呢?

实际上,王战从训练新兵之始,就开始自己亲自调派每天每夜值守的卫兵,而且都是从一堆刻着部伍番号的牌子中随机抓阄,每天抓阄之前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几队新军值守,更不用说外人了。王战现在说起梃击,让方正化加强守卫,更大的目的在于让群臣感受到自己的决心。当然,在群臣的感受中,这已经不能用决心来形容,而是皇帝的决绝。

“微臣遵旨。”殿上值守的方正化应声接旨。

“不过刘爱卿你的担忧也有一定道理,朕决定,只追嫡长子,不追次子与旁支,从贪官长辈身上得了些好处的次子与旁支,得的不会很多,朕就放过他们,避免有人为了讨好朕或是为了敲诈勒索更多钱财而大肆株连,把一件肃贪倡廉的好事变成坏事。”王战听了刘宗周的担忧,微一思考,决定抓大放小:

“至于有无真凭实据,朕亲自训练的军队,人数一个都不差,实兵实饷,由此倒查,真正收到多少军饷,发下多少军饷,与户部拨出的数额对比一下,看看差了多少,自然是一目了然,这已经是有了一定的真凭实据。如果说因为都战死了才对不上,那也简单,把历年报功的文档拿出来,看看与你们说战死的人数能不能对上?另外,国朝田亩数量与岁入之巨大差额难道不是最明显的证据?”

“谢圣上。”刘宗周听到皇帝大幅度减少株连,还耐心解释凭据的问题,连忙谢恩,不再过分纠缠。不过脸上的忧色还是挥之不去,终究这件事情还是太大。

“圣上,武将夸大功劳、瞒报损失乃是必然,圣上焉知不是武将贪墨?至于岁入与田亩之差额,这......这实在不是一时一人之事。”眼见两大都察院总宪始终不说话,目前左都御史职衔已不在身上的房壮丽再次出班了,后边又跟出来了一小串御史、给事中,纷纷附和。

“武将贪墨?不能说没有,但是在军饷还没出京城就少掉数成的情况下,平均分配只能是人人都被欠饷、人人皆因不足而生怨。为了养出能战之兵,武将只好把军饷集中到一部分精锐身上,也就是家丁,其他的军卒自然就得到的更少,这其中自然有一部分落到了某些武将的口袋里。但是,武将所得远不如户部兵部诸人,武将显然也不是巨量欠饷的根源。”王战虽然生气,但是房壮丽既然提出了武将贪墨的可能,王战还是愿意把自己的道理给这位老臣讲出来:

“而且,像孙祖寿这样的武将,拿自己的俸禄家产来为朝廷做事,他贪吗?反过来说,他为何需要动用自己的家产?他所部的军饷为什么也从未领足?”说到孙祖寿的时候,王战又看向了地上的五位前尚书。

郭允厚与冯嘉会等五人无言以对,秦士文等人也是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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