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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二哥琐事缠身还未来得及赶回,命我送信给您。”叶继善从怀中掏出信笺,恭敬呈上。

周璨接过信,先将封口打开倾倒,一片薄薄的物什闪过光亮,被周璨立即收入掌中,他又抽出信纸,略略扫了一遍。见林晏一副急欲参与其中的模样,便把信直接递给了他。

林晏一愣,看向叶继善,叶继善摆摆手。

林晏便接过来细细读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杭城叶家富可敌国,正是此番周璨所谋大业之“金山”。也不知周璨何时与叶家联的手,叶家与当今皇族又有何渊源。林晏先压下远思,着眼当下,问:“越接近京城,调动越发艰难,你们……”

“我二哥全打通了,不是大事。”叶继善吃得津津有味。

林晏还欲再问,周璨将话题引开去:“叶三少清减许多,瞧着却成熟许多了。”

“不似王爷,比在当年西境见时越发俊美无俦了!”

林晏听他这番甜言蜜语,瞪了他一眼:“轻浮。”

叶继善闻言又笑:“也比不上王爷的安儿,原先我可是比他高的,现在他蹿得比我这个哥哥可高出许多了。”

“叶予乐!”

“说你高挑你如何还急眼了,”周璨将自己喝了一半的汤递给林晏,“笋尖白萝,祛祛火。”

“听安儿讲,叶少家里添了个小公子,可有带来金陵?”

“小东西认床,留在家中了,”叶继善想了想,“前些日子犯咳嗽,也是怕带出来病严重了。”

“这样啊,”周璨叹道,“本王还想瞧瞧呢。一会让叔言配点小婴孩能用的止咳药,你带回去。”

“那请王爷代草民向方先生道谢了。”叶继善淡淡道。

“本王还给小公子打了个小挂件,想问小公子可有起名?”

“王爷厚爱,未曾起名,就先小名胡叫着。”

“还未起名?”

“没想好,拖着。”叶继善摸摸鼻子,讪笑道。

周璨微微拖音哦了一声,挑眉笑道:“那小名叫什么?”

“藕宝。”

周璨忍俊不禁。

“别笑啊,您是不知道,他这全身都肉乎乎的,胳膊和腿都是一节节的呢,”叶继善比划着,“爬起来可好玩了!”

叶继善讲起儿子来便有些收不住,手舞足蹈着滔滔不绝,周璨一手托腮,饶有兴致地听着。林晏见他放在桌下的手松松搭在腹上,心上一动,伸手覆到他手背上。

周璨朝他看来,眼中笑意盈盈:“叶家小公子你可有抱过?”

林晏摇摇头。

周璨低下眼去,笑意还噙在嘴角,复又极轻道:“那得好好练练。”

林晏心头激荡,差点儿连筷子也拿不住。

天色稍晚,林晏送叶继善回去。

周璨道:“知道你俩有话要讲,不必早归。”

林晏摇摇头:“我跑马回来。”

周璨笑:“我为你留灯。”

待到二人出门,周璨起身缓步走到屋子一角,敲了敲窗户,道:“听墙角听够了没?”

窗外一阵窸窣,有人哼了一声。

叶继善在金陵郊外有祖上留下的老宅,元宝早在门口等候,将二人迎了进去。

换衣净手间,元宝便在叶继善耳边,将藕宝今日吃了什么,玩了什么,睡得如何一一细说,想是杭城有人飞鸽传信。

林晏心下惊奇,没料到叶继善平日看似粗疏,对待儿子却是极为上心的。

进到内堂,关门煮茶,林晏才问起他们如何布局。

叶继善摇摇头:“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管钱的事,你管兵的事,咱们互不干涉。”

林晏点点头,又摇摇头:“此事凶险,不该将你们牵扯进来。”

叶继善噗嗤一笑:“你觉得九岁那年我为何跟你撞见?”

林晏依稀想起当年叶继善说他随家里哥哥来“谈生意”,莫非谈的就是与周璨的“生意”?

林晏结舌半晌,只能叹道:“多谢你们为王爷分忧。”

“我爹亲总教育我们,小富者善其身,大富者济天下。我们叶家的祖业皆由光和皇帝一丝善念,光和帝心中只有大启的国泰民安,因此我们叶家子弟得守着他的念想,忠国而非忠君。”叶继善提壶点水,缓缓道。

林晏是头一次听闻如此家训,心中震悚,细想后又豁然开朗。

“而且,你以为我们来是因着王爷的面子?非也……”叶继善点点林晏胸口,“是你的面子,傻弟弟。”

于是林晏从叶继善口里得知了杭城叶家的真正渊源,竟是光和帝在位时的一段秘辛,京城与杭城两个叶家,居然真是祖上同源。

大启周氏皇族血脉,皆可以男身孕子。

林晏将盏中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仍压不住心中惊愕,久不能回神。

是了,大启皇室决容不下丁点有伤皇威,根基动摇的风险,周璨已然无路可退。是他将他逼上无路可退的险崖的。

“怎么,你都要当爹了,王爷还不把这种事告诉你?真是惯坏你了。”叶继善粗鲁地吐着茶叶。

林晏心想周璨定是知道自己会多虑自责,半道又警醒过来:“等等,你如何知道的,王爷还告诉你了?”

叶继善哈哈大笑:“说你傻弟弟你还不乐意,我不是生过吗!”

“不说他肚子都如此明显了,就算掩饰得再好,就凭他走两步的姿势我都能瞧出来,”叶继善狡黠地嘿嘿笑着转杯子,“你可好了,眼看飞黄腾达,要登后位了!”

林晏真是受不了他这张大逆不道的嘴,上去捂住,骂道:“你少说两句我能多活十年!”

紧接着他又一怔。也是,若是周璨果真事成,那自己……又在何处?一座王府可以永无主母,一座皇城呢?整个天下呢?

林晏又问了叶继善好些孕子期间的大小琐事,茶都喝完两壶,作别时月已高。

林晏匆匆备马,才跑出两步,不知哪里冒出个人影,差点儿被他的马踏了。

林晏赶紧拉缰避让,马儿嘶鸣过后,林晏目瞪口呆:“方……方先生?”

方知意提袖捂面,自欺欺人地躲了一阵,听见林晏叫他,才甩了甩袖子,尴尬地绕开他。

“我……我什么也没瞧见!”林晏闭上眼睛。

“哎,老宅子台阶**,先生一会进门小心些!”

“小兔崽子闭嘴,滚!”

夜天如玉砌,池叶极青钱。

林晏浑身发热,进了院门,瞧见周璨正站在角落一只土陶缸边,望着天边似在发呆。

“留玉?”

听见林晏唤他,周璨不易察觉地拈了拈袖口,垂下手去。

林晏瞧在眼中,走过去:“还不睡?身上不舒服?”

“躺不住,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周璨扶住缸沿,低头瞧水里清淡月光,随意道,“花开不见月,花去月微然。”

“那来年不养莲,种些铜钱草,开小米花,那便是花月双全了。”

周璨笑着转头,眯眼瞧他额角汗珠,却也不帮他擦,只是伸出手逗弄似的戳他额角,用指尖晕开细细水渍:“从叶家三少那走一遭,嘴都油腔滑调了。”

“那大嘴巴都与你说了?怪不得,一张脸跟初一似的,”周璨点点他鼻尖,“委屈小狗。”

林晏面上痒,捉住他作乱的手指,放进嘴里咬了咬。

周璨哈哈地笑,将他手拉过来覆到腹上,靠进他怀里:“安儿,你给孩子们取个名吧,别跟叶老三似的,正经名字不取尽搞怪。”

林晏感受着他腹中的动静,道:“不急,我得好好想想。”

周璨也是静默片刻,又笑:“好,那你备个十来个我选选。”

林晏跟着笑了几声,将他往怀里紧了紧,两只手一道环上他肚腹,轻轻打转,问:“暗卫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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