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凡而无眠的夜晚(1 / 2)

在不断的呕吐和顺风车司机无尽的嫌弃之中,经过五个多小时的顺风车车程,我终于来到了广东韶关的白土镇工业区,这个我素昧平生的地方。

在梅州出门时,天气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可这里却阴雨绵绵,春寒料峭。

我是一名工地上的木工。这一两年建筑行业的工作越来越少,我以前认识的老板和工友多半歇业或者改行,鱼泡网或者吉工家的新消息有时候一整天一条也没有。我好不容易接洽到几年前有过来往的一名河南工友想跟随他去安徽修电厂,出发前一天晚上另一个工友打电话来问我去不去韶关做兄弟班组,修厂房,马上就可以开干了。去安徽修电厂是做计时工,包吃住350元每天,地址离我居住的广东梅州有点远,去韶关是几个人搭伙做计件,工钱应该高点,地址离家又近,我于是退了去安徽的火车票,叫了顺风车欣然前往广东韶关。

韶关带班的贵州小伙以前在肇庆修华侨城的工地上带过班,我们还算面熟,他告知我工价有点低,但现在是这个行情,你不做别人抢着做,并且说韶关这个鬼地方与湖南边界相连,他们来了三天了一直都没歇雨,看手机天气预报显示近半月这个地方每天都是雨。听了他的言语,我的心情立马变得比韶关的雨天更阴沉。

我是离异,独自带着一双女儿,90岁的老父亲去年去世了,八十几岁的老母亲独自在四川老家。我因为女儿无人照顾,老家读书又不方便,兄弟姊妹也不愿意父母帮我照看我女儿,我所以举家搬迁到梅州了,现在为止已经快10年光景了。梅州是世界客都。客家人是汉族内部的一个分支,他们的祖先主要来自中原地区,尤其是河南、山东、陕西等地。根据《元史·南蛮传》记载,元朝时期,由于蒙古军队的入侵和中原地区的动荡,大批中原居民逃难到江西、福建、广东等地,这就是客家人的主要来源。后来,在明清两代,由于明朝末年的农民起义和清朝初期的反清斗争,以及清朝中期的太平天国运动和晚期的八国联军侵华等事件,又有大量中原居民迁徙到南方各地,与先前的客家人相互融合,形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客家人。我从四川搬迁至世界客都的最主要原因却是因生活窘迫所致。年轻时候我因为生活的盲目也曾相信宿命,算命先生说我命中有一次大迁徙,当时的我嗤之以鼻,因为我骨子里从来就没有萌生要奔赴异地他乡的念头,就算在后来的打工生涯中深深地感受到家乡的贫穷与落后,可也只是滋生了想要改变家乡的异想天开式的想法。举家搬迁梅州,我真是从来做梦也没想到过。然而,事实上,无论我生活在哪里,生活的艰难从来都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做建筑这个行当,天公不作美的话,咱们就只能卧床休息。

做梦也想不到,屁颠屁颠地跑来这充满期待的地方,却又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困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干活。

我大女儿28号去学校报到的。临走时她的手机上就只有十来块钱了,也不知学校这学期又要交些什么杂费,反正每月的1000来块钱的生活费那是必不可少的。小女儿读书十来天了,老师早就发来了缴纳书本费资料费的二维码,我怕烫手似的根本不敢去打开。我的信用卡,拼多多花呗,微信0元付还欠着两千多块钱呢,我到韶关的路费也是挂扣的信用卡。从老家探望母亲回来,我就已经身无分文。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让我心急如焚。

在工地工棚里成天睡大觉,一分钱收入没有不说,每天还必须缴纳几十块钱的生活费。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保证不产生怨天尤人的消极情绪呢?

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等又哪能奈何得了?

时间刚刚下午五点,房间里就有一种暗无天日的昏暗错觉。

我觉得,我要冬眠了!

我的心颤颤猥猥地紧缩成一团。

我的双眼死死地闭拢着。

可是我毫无睡意。

我像一只发霉的潮湿的僵尸,我的干枯的思维伸展成一片网状的利爪,我的灵魂在无尽的黑暗中漫无目的地飘游,我俯身看世界,我突然感觉到: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种感觉让我头皮发麻,我怎么能如此莫名其妙地就死去呢?我养的人还没长大,养我的人我也还未能尽孝!我不能甘愿。

我似乎真的已经死了。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竟是如此的自私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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