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龃龉微生119(1 / 2)

原是裴靖的名帖顺利交到了吴集手中,但吴集却并不愿私下假托他人之手投递。

“吴郎君说你卧病在床尚不忘礼遇于他,而他却从未登门探望一二,着实羞愧难当,断不敢再失礼于人。故不肯托我随意转交,定要当日于人前郑重请我代转,方不负厚谊。”魏凤川说着“啧”了声,“他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是不是?”

新郎官的名帖会在集会时写就,当场上交吏部胥吏,但也允许互相投递,或酒席之上交换,或私下密赠,并不会被人诟病“失礼”。

裴靖想了半天,认为或许是因为高门大户的讲究和忌讳比较多,也或许是吴集和吴氏对她的身份心存顾忌,担心擅自交往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总之,对方的做法在她看来属人之常情,暂时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思忖再三,始终不觉得当中有什么问题,于是欣然接受,“有理有据,且当他是好心吧!”

此事暂且揭过,其后无事,直至期集院聚会。

聚会之日魏凤川出门很早,回得也早。

这种集会通常是上午谈事,晚食摆酒,临近宵禁时分才散场,眼下将将过午魏凤川即归来,身上也无酒气,显然未等到开席便离开了。

他一进屋先叹了口气,随后才在胡床上坐下,掏出几张卷在一起的洒金小笺递给裴靖,打开最顶上的一张给她看,“这张是给你的。”

裴靖翻开小笺,发现是吴集的名帖,上面用工整方正的字迹写着姓名、年龄、籍贯和家族概况,同拜见主司和代座主时本人所言无甚区别。

她看罢名帖,又抬头看看魏凤川,见那人一副挹郁难言的表情,不免莞尔,“看来集会很不顺利,想必与那些个天潢贵胄话不投机,这名帖不好拿吧?”

一场数十人的集会,按理说得到的名帖足有一摞才对,魏凤川却只得了廖廖几份,她更是险些颗粒无收。

仕途的大门尚且只打开了一条缝隙,入仕者的两只脚还在门槛外打转,门内的规矩便先迫不及待地涌出来张牙舞爪了。

魏凤川捶打着膝盖,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多年独自求学所遭受的冷遇早已帮他锻炼出强大的内心,他对此司空见惯,故不以为意,眼下他担心的是裴靖会不会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然而,裴靖一如既往地无话作评,表情平静地浏览着吴集的名帖,仿佛刚刚说的事与她无关一般,这让魏凤川有些拿捏不准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时不好随意发言。

冬晚却被此事气得不轻,站在床前叉着腰指指点点比划着骂,“狗眼看人低!出身有何了不起,还不是因为他自己没本事,只能仰仗祖辈和父母的势力作威作福,才会到处跟人大谈出身,人家真正有本事的都是说‘在下官拜某位’,哪有跟他们似的,天天把祖宗姻亲挂在嘴边!祖宗有能耐那是祖宗的事,跟他们有何关系?他们怎么就知道你们不能带领家族飞黄腾达踩他们一头呢?哼,若有一日你二人发达了,也千万不要去搭理这帮狗眼东西才是!”

“姐姐最后这句话说得对,却也不对。”燕赵雪路过窗外正好听到这番话,立时以扇掩口笑起来,倚在窗台上柔声道,“这街坊四邻的,有些人你善待他们,他们尚且针对你,你不理会他们,他们更要合起伙来欺负你,人家可不管有没有理由、有没有道理,只管是否有利可图。这做官啊,其实和做生意是一样的,无非是迎来送往,官场同僚和街坊宾客也是一样的,轻易得罪不得,谁也说不好将来会不会有用得着对方的时候。官场比商场复杂得多,这种不讲道理的小人更多,可不是简单的亲疏便能够处理好的。”

冬晚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裴靖便要回小重山,“走!咱不干了!什么东西也配让咱受这份腌臜气!”

裴靖苦笑,“算了,常态而已,何必说这种丧气话。”

冬晚能回小重山,她又能回哪儿去?

日躔卫不养闲人,她原本是要被当做废品处理掉的,是文御下令要走了她的命,这才有机会活下来,却也被日躔卫除了名,成了没有名号的编外人员。

她现在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跟在文御身边,除非文御下令放人,至时也不过是给夏正做药人或被日躔卫追杀至死的结局。

“这气你也受得?”冬晚瞪圆了眼睛,“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受不得也得受。”裴靖并不觉得自己在受气,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换了名帖便得来往,大家的身份天差地别,她实在不知和那群天之骄子聊什么,何况让对方来酒肆拜访也不方便,时间长了恐为人怀疑身份,或是同宁宴一般被弹劾“品行不端,勾结商户,售力酒肆,有损体面”云云。

她要进御史台,哪能还没进去便先犯下错误,那可真是有损体面了,如此这般反而清净,她不必费心应酬,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

冬晚又反过头来劝她,“你马上就是要做官的人了,可不能再和从前一样孤僻不近人情。”

“冬晚姐,”魏凤川疑惑地望着冬晚,“你真的很矛盾。”

见冬晚表情讪讪,无可反驳,三人看着她接连笑起来,气氛瞬间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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