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20(1 / 1)

半旬后,杭州府西子湖畔,南屏山麓。午后的阳光已经略显毒辣,好在时节并未到酷暑,因而尽管气候炎热了些,但毕竟是地处山间,偶尔凉风习习依然能带走大部分暑气,更何况西湖美景,多的是绿柳成荫,多的是嶙峋怪石,所以断然不至于让人感到酷热难耐。

一连串马蹄声响起,听声音大约两骑。倏忽间马嘶声响彻云霄,看来马是骏马,马上之人却也应是雄壮刚烈的汉子,若非膂力惊人又如何能将骏马勒的如此嘶吼起来。

陆鸣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听起来来人终究是心急了些,心焦气躁是比武大忌,看来自己今日里恐怕又多了一分胜算。两个本就在伯仲之间的对手比试,胜负皆在细微之处、一念之间。哪怕只是占了一个微小的便宜没准都足以改变比武的走势,更何况此刻自己非但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连心态似乎也占了先手。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看来赴约之人是到了,继而又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山路的远端,静静的等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对于即将出现之人,不单单是陆鸣,就连陆鸣请来观战之人都满怀期待。毕竟这位柳大庄主在江南武林早已声名在外,别的不说,江南第一刀的名声如何不惹得江南武林中人即瞩目又眼红,多少得看看这如此响亮的名号如今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才好。

不多时,小路的尽头渐渐出现了二人的身影。一个身材高大肩宽背厚,一看便是孔武有力的模样。他的每一步都迈的很大,哪怕是略显崎岖的山路之上,依旧步履稳健踏实。就像他的为人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步步为营,一丝不苟。身旁的人则相比之下身材瘦弱了太多,身长不过高大之人的肩膀,比起那人宽厚的肩膀,这一位瘦削的几乎就像一具枯干骨骼,包裹在一袭青衣里,微风袭来便摆动不停,就像青衣之内塞进了一根竹竿。恐怕风再大上那么一些,这人就不知道被吹向何处去了。后者走起路来轻快跳脱,为了跟紧步子,几乎要小跑起来。可见这人走的虽然吃力,可是那人却倔强的不肯落在后面,几乎是连跑带跳的紧紧跟随。

陆鸣微微皱起了眉,面上难掩讥诮之意。这位柳庄主行事还真的有些出人意料。若说是柳万年自负到独自赴约,为何身旁还有随行;若说是以防万一,带这么一位,又能有什么用处?

在场的当然不止陆鸣一人,净慈寺的主持无言大师,据说修行闭口禅,已经十数年未曾开口,传言无言大师开口之日,江湖武功能胜之的绝不超过巴掌之数;还有江南紫霞宫的灵犀子道长,这个灵犀子论起辈分来还是江西龙虎山天师府掌教真人一阳真人的师弟,虽然传言灵犀子并非天师府嫡传一脉,但这一手仙人符箓的功夫传说几乎能请神役鬼,更不用说还有一手天师剑,不逊于江湖各路好手。江南武林之中,仅凭这一僧一道二人,怕是就足以震慑住任何场面了。这二人已经身居杭州府多年,自然和同样出身杭州的金枪陆家交情匪浅,此番受邀前来也是意料之中之事。

而出人意料的是身居奉阳城的江南温家和江北墨家同样早早来了人,温家来的是温家五大堂口之一,也就是内五堂的赤焰堂堂主,火霹雳温有信;而墨家来的则是墨家家主墨笙的亲兄弟,如今已然是三房房主的墨箭。这两人年纪尚轻,算的上是各自族中年轻一代的翘楚。尤其是温有信,是温家这一辈年纪最小的一位,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已经在江南武林赫赫有名了。只不过虽然听起来年少有为,但比起早就已经是万柳山庄名副其实的当家人的柳万年,多少还是差了点意思。

同是奉阳人氏的温、墨两家自然先开口招呼,尤其是墨家作为柳家世代交好的盟好,受了陆家的邀请对于柳家来说自然多少有些背信的意思在里头,所以墨箭尚未开口脸上便满是尴尬的神色,一开口自然也满是歉意。

“万年兄千万莫怪,都是小弟失礼,可得先行给兄长请罪。下面人只说金枪陆家的陆先生有事相请,万没想到是陆先生约了万年兄在此切磋。小弟到了这杭州府才知道,不过一方面心想这许多年没见万年兄施展技艺,今日倒是能有福分一饱眼福;但这另一方面还担心万年兄怪罪,这误会不解释清楚,真的是罪过了,好在柳家和我们墨家世代相交,不然小弟倒真是成了墨家的罪人了。”,墨家三房的弟兄三人个个都是心思阴沉的主,无论心底里如何九曲回肠,面上功夫从来都是做的无可指摘。

“不妨事不妨事,墨箭兄弟来的正好。不然一会儿倘若技不如人的话,侥幸输了个一招半式还好。要是全无还手之力伤亡在陆兄的双枪之下,我这孩子还年幼,恐怕是应付不来,届时还得靠墨家给我送回奉阳才是。”,柳万年表面寒暄如常,其实心中已经暗恼墨家行径。既然陆家请了温、墨两家,自然是盼着若是胜了让两家在奉阳好好大肆宣扬一番。这温家隔山观火也就罢了,墨家居然事先连通气一声都没有,今日一来便两面讨好。所以柳万年表面上言语示弱,实际正是挤兑的墨箭无法在言语上两边骑墙,左右逢源。

果然墨箭一时为之语塞,既不能接着柳万年的话回应一会儿若是陆家胜出该当如何的话茬,又不能当着陆家家主的面儿否认柳万年是自谦来说明柳家的功夫更高。墨箭心下腹诽这柳万年实在是阴损至极,却也只能尴尬的连连摆着手,含糊地回答道:“不能够的,不能够的。”

好在余下的人陆续上来互相招呼算是给墨箭打了圆场,而既然柳万年带了家中长子来,自然免不得夸奖一番。虽说明明是个瘦骨嶙峋又世人皆知是个身患痼疾的少年,却也要违心夸奖几句,而该寒暄客套的都完了之后,柳万年和陆鸣也终于在南屏山麓一片事先寻好的开阔之处开始了比试。

杭州府金枪陆家,与奉阳城的万柳山庄柳家、江南温家、江北墨家并称为江南武林四大世家,只不过这陆家独独以杭州城为根基开枝散叶,算是无形之中少去了和其余奉阳城里三家的摩擦和争斗,地利之便不可谓得天独厚。

而金枪陆家之所以以金枪闻名江南武林,是因为相传其先祖便是当年岳飞帐下大将双枪陆文龙,家学渊源可见一斑。昔年陆文龙以一对双枪鏖战南北,立下了赫赫战功。后经数十代传承,本来善于阵前杀敌出身于行伍边军的枪法被不断改进完善,已然在江湖垂名数百年。而如今的陆鸣正是金枪陆家的枪法第一人,所以他还有一个同样响亮的称号——江南第一枪,和被称为江南第一刀的柳万年可算得上是一时瑜亮。不过自古文无第一,武却是没有这第二的说法,第一的名头可是实打实的靠比试打出来的。因而今日里这一战不仅仅关乎的是陆家和柳家的声望,还是这江南第一名号的归属。赢者,将接受江南武林的顶礼膜拜,堂而皇之的接受那些赞誉和推崇;而败者,则怕要失去现有的一切名声和荣耀,在失败的羞辱中名誉扫地,或许再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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