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巴草的春天(五)8(1 / 2)

我觉得,我这一生任何时候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可自拔。这种情况从何而来,是冥冥之中我的一种宿命吗?还是我人生中的糊里糊涂的一些错误选择所致,或者我的某种性格缺陷所致,我搜索枯肠,也始终搞不明白。我事业无所谓事业,爱情无所谓爱情,家庭无所谓家庭,连一日三餐也很感到食不果腹的滋味,一个人苟活至此,有什么不可能是一种凄风苦雨的心境?

刚出门打工的时候,不可企及的黄粱美梦让我对我类人只可能从事的卑微低贱辛劳的工作深深地排斥,工地做建筑,工厂做普工,小作坊当学徒,车站物流做搬运……这些活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是做个三五几天,我就感觉再也坚持不了,就好像度过世界末日一样。成家之后,具体的人生责任和担当,让我放弃一切高大上的思想,我找到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只要能够有钱养家糊口。到我不惑之年,我的小女儿降生了,当时的农民工的待遇日渐变好起来,到处跑不用再担心暂住证,不管在哪里打工,在何种场合打工,与老板产生纠纷拿不到工资的时候可以有地方投诉了,我的一个老乡在工地做木工,工资比我跑业务的工资还高,于是我跟着他去工地上做木工了。

虽说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偏僻农村的农民,可是我又像一介书生,对肩挑背磨的苦力活一点也不在行,我没干过什么农活,没干过真正出力的活,不惑之年还没有在太阳下干过一天日晒雨淋的活。工地上做木工和我跟着我姐夫做泥水家装一样不用下很大苦力,只是要每天头顶烈日。去做木工第一天就是拿着撬棍跟着别人屁股后面拆模。我一天下来,双手搞的血糊糊的。可是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怕老板说我不会,给我小工工资。才刚刚做五天,我的食指和中指的筋就被木工台锯割断了,跑遍了厦门的各大医院,最后去到海军医院才接上。在医院住了10来天就出院了。然后每天住在工地上到处跑工伤。后来工地上安全大检查,我趁着那空档问老板要工伤,老板才赔了我半年的生活费五六千块钱。当时我老婆小瑾一个人在四川带着俩小孩,做了六七亩地,养了八九头肥猪,我不敢回家去,她一个人太辛苦,我回家去又帮不了她什么,她打电活问我要钱我也没告诉她我手受伤的事情,我没钱了就去朋友那里借了寄回去。手还不能干活的时候,我去小姐姐家玩了几个月。那一年我又不名一文地混过去了。

小瑾在我这里看不到任何希望,之所以,我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她比我小12岁,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三观不合。她说别人结婚,有车有房,父母还帮忙带着小孩,两口子只顾在外面吃好玩好,什么也不用管,我俩呢?我俩这是什么样的日子?连两间破瓦房也是通风漏雨的,我的父母不仅不能帮忙带小孩,还要给父母养老钱。

小瑾在四川老家呆了一年,因为在老家和我妈不合,经常吵架打架,来年三四月份就被我叫出来打工了。

我大女儿快五周岁了,我没钱供她读幼儿园,可是她汉语拼音能写会拼,还能做50以内的加减法,能背三字经增广贤文,唐诗宋词也能背很多首,能读文章看报纸,直接读一年级没任何问题的,所以我托工友给小瑾找了一个只做八个小时的工厂活,并托那个老板找了个私立的小学让我大女儿去读一年级。小瑾很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她想和我一起在工地上干活,可是小孩要读一年级了,怎么可能到处漂呢?我大女儿放在老家的话,我妈带两个小孩,太辛苦了,更何况我父母目不识丁,没办法教育小孩读书的,农村里上学又太不方便。那时农村里的小孩越来越少,我们家乡的小孩,读幼儿园也要每天坐车去四五公里的地方。

一年之守,三年之痛,五年之离,七年之痒,我和小瑾的婚姻刚好维持了有七年吧。小瑾带着我大女儿在厦门读一年级,读了一学年我俩的关系就走到了尽头。

那一年快到年关的某一天,我在三楼楼梯拆模,因为那些天一直下着小雨,楼面很湿滑,我用力过猛,摔倒楼梯下去了,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很久才知人事。

有工友帮忙通知小瑾,她第二天中午才从厦门来到龙岩,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我她没有钱了,我就把存折拿给她,让她自己去取,她拿到存折说她马上必须回去了,要上班,小孩在学校里也没有安顿好,我摔成脑震荡了,很痛苦,没精力过多去思想她的事情,就默默地允许她回厦门去了。

大概有半个多月,我每每从床上醒来,床就成九十度倾斜,我就像从万丈悬崖摔下来一样地抓狂。我在人民医院住了一个晚上就回工地了,因为人民医院床位紧张,老板也怕多花钱。回到工地就是每天早上去工地附近的小医院输液。我日常的饮食起居都只能自我料理,经常还必须打仗一样去问老板要生活费医药费(老板给生活费和医药费就像挤牙膏一样要靠使劲挤的)。我没有任何一个亲朋好友以任何形式给我以问候关心。那些天好是困苦和凄惨。

那段时间小瑾从来没有给我联系过。我也没有闲暇联系她。

我稍稍恢复健康了,我就想起来去厦门看小瑾和我的女儿。

那是礼拜五的下午。我来到厦门同安轻工业园区小瑾她们厂门口。时间刚到五点。工厂还没下班。去到小瑾宿舍楼里,看见每个宿舍都大门紧闭。我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工厂门口的广场上闲逛。

过了约半小时光景,一辆校车在广场边停了下来。我远远看见我大女儿从校车上下来了。我赶忙迎了上去。她很近了才认出来我。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掩至膝盖的风衣,风衣面前一大片黑色的油污,好像那衣服从来没有洗过。

“这衣服你妈没给你洗过吗?”我紧皱着眉头问。

我大女儿没回答我的问话,扬着头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凝思的神色问我:

“爸,你为什么头发有时是白的有时黑的?”

“你喜欢爸的头发是白的还是黑的?”

“厂里的阿姨问你是不是我的爷爷,是不是我的亲爸!”

“爸生活太辛苦了,头发白了,有时候黑了那是染了的。你妈什么时候下班?你每天放学回来,如果你妈还没下班你怎么办?”

“去妈上班的地方等她!”

我俩去到工厂门口,门口的保安告诉我大女儿他们下午没上班,工厂里没有人。

我俩又回到小瑾的宿舍楼里。

“这个人没上班又去哪里了呢?房间门一直紧闭着!”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拍打宿舍门。

“这是你们住的宿舍门吗?”

“没错呀!”

我继续拍打房门。终于听见开门的声音!门打开了。小瑾披散着头发出现在门口。她看见我站在门外,一脸的惊愕。她马上又恼羞成怒了,

“没声没息地,说来就来了,抓奸啊?进来看嘛,屋里藏着男人没有嘛!”

说着,她一转身,把房间门往墙壁用力一撞,然后往另一侧大踏步一让,给我腾出一条走进去的路。我顺势往房间看到了窗台边的书桌上放着一台扇开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前放着一副棕色的太阳镜。我立马明白了小瑾刚才一定在和别人视频聊天。但是我被小瑾气势汹汹的模样震慑住了。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我大女儿也不知所措地站在我身后一声不响。

小瑾一直对我喋喋不休。她似乎要我替我的突然造访给她下跪道歉她才肯罢休的样子。

她永远都是如此无理取闹的款式。我长期以来,早已习惯了对她的所有下作。我不予理睬她。只是问我大女儿,

“明天放假吗?你的衣服多久没换了?还要换吗?”

我大女儿不吱声!

“你能干的很你带去啊,反正她们开始放寒假了,明天开始就不用去学校了。”

“好,反正我也没上班,走,跟我去龙岩玩,”

我着手给女儿收拾衣物。

我大女儿的衣物被堆在床下的一个大纸箱里。我把纸箱拖出,翻了个底朝天。整箱衣物没有一件是干净的。

“干净的衣服哪里还有吗?”

“这些衣物穿过了都不用洗吗?”

“每天都忙得很?”

没有人回答我。

我就带着我大女儿回龙岩了。

我本来非常想问问我大女儿,她和她妈妈平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可是我觉得大女儿才刚刚5周岁,不应该参合大人的世界,所以我无论对小瑾有多少疑惑和不满,我从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我的女儿,我从来只是打掉牙直接吞进肚里完事。

我和小瑾认识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心里笃定我俩是不可能真心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之所以,我俩被双方的亲戚朋友撮合在一起时我俩好些天是她睡床上我在旁边搭地铺。之后无论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无论她在我面前表现出多么不可理喻的情绪,我总是能平静而淡泊地对待。我以为我是不可能拥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的,按我的境况,我一穷二白,外观形象也没有任何优势,能够有人跟我,并有了两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这已经是上辈子做过多少好事才修来今世的如此福祉,我怎么还敢奢望小瑾能读懂我的人生并友好地回报我呢?

每回我和我大女儿一见面,过不了几分钟,我们俩就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无话不谈。我大女儿告诉我好多有关她母亲的事情。她说她过了年不想回厦门去读书了。她说她母亲在工厂里没什么好朋友,就是一个主管王叔叔。有一回主管王叔叔家的阿姨和她母亲吵架,她母亲被那个王阿姨叫了好几个老乡堵在去买菜的路上,还报110了,后来王叔叔两口子就没再去工厂里上班了。她还说她哥哥去厦门玩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母亲特不喜欢她,她哥在厦门玩了好几个月,她母亲从来没有打骂过他,可她经常被她母亲打骂,也许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而不是个男孩子的缘故吧。她说她母亲下班回来总是和别的叔叔视频聊天,不辅导她做作业,也不给她洗衣服,有时候半夜醒来还看见她母亲端端地坐在电脑前。我非常惊愕她小小的脑袋装了那么多本不该她接受的成人世界里的事情。我只能对她讲诉的事情不作任何回应,装着没听清,反正她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是非确认标准的。

我几乎每天要给小瑾打好几次电话,可是她从来没有接听过,不管在任何时候打,她都不接听,很多时候直接关机了,发了无数次短信也不回。要过年了,我想问她什么时候放假,她是想来龙岩过年还是在厦门过年,于是我带着我大女儿去厦门找她。我俩去到小瑾原来的工厂,工厂已经放假了。那好心的门卫让我去老板在会展中心那边的姜母鸭制作作坊去看看,并告诉了我那里的地址和电话,他说老板的姜母鸭门店每年过年都不会放假的,作坊里也都会安排工人值班。我们离开的时候,那门卫大爷还给我大女儿买了几个棒棒糖,并狠狠地夸赞了一番:

“小家伙好可爱哦!工厂里没有谁不喜欢她!每天早早地就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等校车,捧着厚厚的有她两个脑袋那么大的书在那里入神地看,疼死人了!好好照顾吧!将来会得到她优厚的回报的!你们最好一家人能在一起!现在的社会哦……”

我俩好不容易才找到姜母鸭作坊。在一条七拐八弯的深巷里。巷子里的建筑物陈旧破烂,水泥地面凹凸不平。在看似最后一个拐弯处,我大女儿说到了,就在前面,她来过的。我有点犹疑不决,不敢往前走,怕小瑾看到我又发火。当着工厂那么多人的面冲我吼叫,我还不得恨不能有个地缝儿钻进去?我叫我大女儿前去看看她母亲在不在。我大女儿说什么也不去。我俩在那里磨蹭了大半天。

一辆小货车慢腾腾地行驶过来。我俩侧着身子让道的时候,我看见司机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儿,我赶忙问她认识小瑾吗。他说认识啊,他是他们工厂送货的,小瑾昨天都在这边上班,今天有没有在,他不知道,他今天这才刚刚进工厂。

“你们找她直接进厂里面去找,前面拐弯就到了!”

“你进去的时候请帮我看看她在不在,她在的话,请她出来一下!谢谢!”

“好的!”

我和我大女儿一直在路边眼巴巴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瑾主动打电话来了。她在电话里首先就是对我一阵霹雳吧啦像发连珠炮一样的数落。她说她病了好多天了,她全身这里也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带病都在坚持上班,她今天确实受不了了才请假上医院去看看。我一听说她病了,她在电话那头无论怎么样莫名其妙地发火,我也不去和她理论,我只是问她怎么回事,问她在哪里医院,我俩去看她。她说不需要。我说那么我们去工厂等她。她分外急躁地嚷嚷:

“工厂等,等多少天?在哪里吃饭?在哪里住宿?去外面吃,住旅社,你有多少钱,不得了了?我这几天烦得要死!如果你去工厂的话,我立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让你们永远谁都再也看不到我了,你信不信?”

我无可奈何。我相信小瑾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她有时候纯粹就是一枚不可理喻的疯子。我只能带着我大女儿郁郁寡欢地回到龙岩。

我的女儿是我此生唯一的生存依托。

寻找她母亲无果返回龙岩的出租屋过后,我的大女儿越发地乖巧懂事。她每天除了搞卫生,做饭,洗衣服就是学习,还一日三餐都提醒我吃药。我经常头痛,晕眩,不管我怎么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健康,积极,我依然有很多时候没办法自控,事实上,很多时候并不是我照顾女儿,而是女儿在照顾我。

我大女儿出生才28天我们就带她去了福建打工,大女儿十个月的时候,我们因为打工的不顺利又把她带回了老家。回老家的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进城办事天黑了才回。那一整天我们不得不把她丢在家里让我老妈照管。那时她还未断奶。我妈说她早上一睁开眼就哭,不吃不喝,不听哄不听吓,一直哭到下午四点,嗓子哭哑了,哭不出声了,才哼哼唧唧地睡着了。我们一回家她就醒了,不再哭,也不见笑,也不要奶吃,喂她什么吃什么。那第二天也没喂她奶吃。那以后小瑾就给她断奶了。她也从此以后不让婆婆靠近,一靠近她就哭。我老妈说是因为那天她哭得人心烦,骂了她几句,她记恨在心吧。

我们在家呆了两个月,她满周岁后,我们就把她留在家给我老妈,我夫妻俩去福州打工了。临走时我们在成都逗留了两天,不敢走。那两天我们打电话回去,妈妈都说她很乖很听话,不哭,我们才得以安心地走了。半年后,一起打工的邻居回了趟家,带回消息说她越发长得壮实了,只是不那么爱笑了,又不爱说话。

大女儿二岁多时,小瑾把她从老家接了出来。我在火车站接到她们,她见我就躲,要哭要哭的样子。那天我没上班,想多点时间和她相处。两三个小时后她就和我亲近起来了。她是个人见人爱的丫头。我们去超市,她把小瑾的小钱袋挎在肩上,目中无人,像那些贵妇人一样在人群中逛荡,每见一样不认识的东西都问这是什么,手拿得到的,都要拿过来前后左右地打量,转过来旋过去地翻弄,然后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我们不管买什么,只要拿得动的,她都要争着拿,手提酸了,就挎在肩上,搭在背上。我们所到之处,每个人看到她都会笑,开心地笑。

我下班回家,她会主动端开水来我喝,站在门口迎接。小瑾说她听得出我的脚步声。每次我刚进楼梯间,我们住在三楼,她就会对着小瑾喊: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更奇怪的是,每次我出差,她都知道我什么时候回家,而且常常知道非常准确的回家时刻。她好聪明。刚刚半年时间,她会背百来首唐诗,会唱十来首儿歌,会拼写汉语拼音,可以写自己名字在内的一百来个汉字,可以认识两三百张无图识字卡片,可以数写一百个数字,可以做十以内的加减法。她在老家什么也不会,我老妈目不识丁,教不了她什么。她自己要去关房间的灯,不会让人提醒,自己看着太矮自己够不着,自己就会搬张小凳子过去,还会把房间开关下面地板上的杂物拣开,收拾干净一块足可以安放凳子的地方,把小凳子放过去,还要把小手掌按在那凳子上试探一下看凳子会不会摇动,凳子稳当了,她才爬上去摁电灯开关。每天学习之后,她都会自己收拾学习用品,两三百张识字卡片她可以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叠成几叠分批码在篮子里。

她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极其坚韧的性格。她学写字,兴趣浓的时候,手指头捏扁了,红了,肿了,她还要写。写“1”是我教会她的。小瑾教了她好几次她都不会,都冷心了。那天我教了她十几分钟她就会了。我开始教也是不会,又教她写“2”,写“3”,写“4”......后又回过头来写“1”,她一下子就会了,连写了两排,还写得很端正很匀称。她高兴得手舞足蹈,拿着那两排“1”到处宣扬:我会写“1”啰,我会写“1”啰......那第二天我去了广州两个月。她每天学会一个字。我回家时,她扬起手对我说手好痛。她右手食指和拇指原来正大块大块地脱皮。

夏天的时候,有一次我用电动车载她去福州郊区w的姑姑家。那天她可能有点感冒,车从晋安区委到台屿时,她吐了。她说不想坐车要走路。我骗她说休息一会儿再坐就不会吐了。我们上了湾边大桥她又吐了。我脱掉她吐脏的裙子给她擦嘴巴胸脯,只见她的小肚皮像泄洪口的水波一样翻腾着。她再也不坐车了,一个人径直地朝前走,对我不理不睬。四公里的桥面我们尚且走过三分之一,桥面上骄阳似火,没有任何可以蔽荫的地方。我买的水也喝完了。看到她小小年纪倔强前行的背影我几乎要哭,我束手无策。我也晕车,深深地体会得到那种苦楚。我说先背她下桥去荫凉的地方把车锁在原地回来再取。她断然摇头,说等下别人把车推走了才是。我只好推车紧跟在她后面。一个骑自行车的旅行老者在后面大喊:孩子还这么小,会中暑的!老者在我们身旁停下来,待问清原委,去拉她,“来,小妹妹,坐我车上,我推你下桥!”她看都不看老者一眼,大踏步走她的,毫不停留。“哇塞!”老者把他的矿泉水递一瓶给我,噙着热泪离去。快下桥时,女儿问我推着车累吗,说要跑快点,到桥下就可以躲荫了。她走得那么快,我要大踏步才跟得上。而她还要三个月才满三周岁啊!

她好懂事哦。初冬的一个晚上,我洗好澡,我们仨坐在一排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大女儿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床边,抱起我忘在床上的夹克,来到我跟前,双手把夹克递给我,“爸,衣服穿上,等下感冒了,这么冷,只穿件秋衣!”小瑾得意地嚷:“瞧,带女儿这么小就有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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